他自她面前脱掉自己的外套,解掉自己的围巾,然后是内里一件黑色的卫衣。戴妮娜坐在客厅里的一把扶手椅内,她高而修长的身体用一种极其放松的方式依靠在椅背之上。
她用一种没有感情的眼光欣赏着面前之人,仿佛她欣赏的是一座没有生命的大理石雕像。
贺海荣被她毫不闪躲的目光弄的有些害羞。他大眼一如小鹿,透露着一种警觉的生动感。
屋子里的暖气才打开,还没有完全将室内灌满温暖的气流,他抱着双臂,身体纤长,肌肉发达却露出一点子小男孩的战栗的神情。
室内没有开灯,戴妮娜的脸在黑暗之中有一种影影绰绰的神秘感。她没有笑容,她淡然的审视着这一切。
贺海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他伸出手,用手掌贴着她脸颊,借着月光抬起她的脸。她的手指缓慢的沿着他手臂起伏的肌肉攀爬,有一种痒痒的触感。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他眼里才能看见的戴妮娜,别人都看不见的戴妮娜。贺海荣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之感,这样的妮娜,只为了他而存在着。
她的冷漠和傲慢如同一根细线将他的心自半空里吊起,整颗心都因为她的表情和她的行为而晃荡不已,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戴妮娜看得见这一点,她本就是个玩弄人心的天才,一定意义上他是自愿成为被她摆弄的玩具的。
他很虔诚的自她面前跪了下去。让她用手指玩弄他柔软的短发,如同抚摸一只小动物一般,他乖顺的躬身抬起她的一只腿。
戴妮娜闭上了双眼。
她不自觉的在心里对比起来贺海荣和宋济之哪一个要更好,想来想去,她依然没有得到答案。那就算了,不如两个都要,懒得做选择。
宋济之英俊性感但是性格太姑苏,贺海荣年轻貌美又不来事,只是欠了点成熟稳重,但是无所谓,她喜欢开心时陪着自己开心,不高兴时自己滚一边去消化的伴侣,
在宋济之面前自己简直像一只憋着气的王八,她讨厌这种不能掌握的关系。宋济之找她当情人的理由不就是她年轻关系不复杂所以好放在手里别弄。但是他看错了她戴妮娜。他以为她是缺爱的天涯孤女所以给个萝卜就可以来两棒打打?她可是会记仇的。
宋济之那几个钱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她要更多,陪在他身边图他脸的几率都比图那点破钱的几率大。
戴妮娜露出盘算的表情。
母亲还当真是里面最天真最浅薄的那个家伙。不是被宋济之像个砖头一样搬来搬去,就是被她戴妮娜反将一军。
一开始她是想着出国远走高飞的,那是在宋万起之事发生之前。
直到她知道了宋万起雇佣人杀害她的真相,是为了保证遗产继承。说实在的,这借口有点搞笑,她戴妮娜又不是宋万起的女儿怎么可能碰得到宋家的财产,直到宋济之把股份给了王一贤,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是能够拿到弟弟与母亲的那一份,那可比她背着宋济之卖那些珠宝赚的多的多的多。
和宋济之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戴妮娜心里清楚那就是个冷血动物,他侵吞大哥财产,与宋青云联手制衡宋明志,甚至于割下如此肥沃的一块肉给王一贤,他敢这样做只能说明一点,是为了要更多。他的野心绝不止于此。
上次在警局之外宋济之被宋明志狠揍。他那眼神里的杀意都要汹涌出来了。
戴妮娜觉得自己那时适时的关心还真的是神来一笔。当然,宋济之纵容她也只是因为她是一只不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小宠物,能给予他适时关心,要是她成为他对手,他会毫不留情的消灭她。他都这样想了,她戴妮娜怎么可能还爱上他。
宋济之对戴妮娜是有威胁的。所以她不可能信任这个会随时毁灭掉自己的男人。
贺海荣自她身下抬起自己的头颅,他扶着椅子的把手慢慢朝着她的方向靠近自己的身体。
她伸出手奖励一般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脸上绽放起笑容,两侧的脸颊肉向外展开,嘴角有两个圆圆似括号的纹路。宋济之脸上也有这样的纹路。
她不自禁用手抚摸这一张脸。
贺海荣的脸慢慢和宋济之的脸重合起来,一时间,她也分不清在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谁。贺海荣吻上她嘴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同时吻着这两个人。
她闭上眼睛,张开嘴唇,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人在他眼里是彼此的替代品。于她而言,互为表里,所以她并不愿意只要一个。
她在他公寓洗完澡,在洗漱台插上吹风吹头。余光忽然瞥见了洗漱台之上的一个黑色的隐形眼镜盒子。贺海荣没有近视,也没有带隐形眼镜的习惯,这是她所知道的。
她关掉吹风。
她想起了那枚奇怪的遗落在他车里缠进毛毯之中的珍珠耳环。
当戴妮娜穿着他的卫衣走进客厅内。
贺海荣正在翻看一本体育杂志。
他半裸上身,小麦色的肌肤隐有诱惑,一张与身材不符合的少年脸掩映在杂志的彩页里。
她坐在沙发的一角,蜷缩双腿,从沙发靠背上拿过一个抱枕抱在自己胸前。
贺海荣放下杂志。
他喜欢看见她自如的穿梭在他公寓中的样子,比起在学校,在餐厅,在她家门口见面的样子,这样放松下来的戴妮娜的模样,在他眼里是最特别的。
她的美不在于外表,而是一种自骨子里发出来的随性的感觉。她在他房间内闲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公寓都因为她的来到而饱含恩赐。
贺海荣移动位置到她身边,伸出双手将她环抱。戴妮娜没有动,任由他抱着,但没有给予回应。
“今天你还是要回家吗?”
他问,言语里有不舍。
戴妮娜耸耸肩,“当然。”
她大言不惭,“我是乖乖女,在外面过夜可是不允许的。”
贺海荣突然想起崔锦松的话。
——她妈嫁了一个富商,二女共侍一夫呢。
贺海荣道。
“你是成年人,有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利,为什么还要那般看父母脸色。”
“况且,那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戴妮娜有些意外的扬眉,“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让我猜猜,说我母亲找了个有钱人,我继父把我当小情人。”
她顿了顿,“又或者,是我被老男人包养,所以看来了才这样有钱,其实时时身不由己,要找准时间去伺候老男人。”
她说,“海荣,你不用试探我,有话直说。”
被她直白的点出来,他倒是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妮娜,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戴妮娜掀起衣服的下摆,露出她肚子上的刀疤。疤痕的印迹不算明显,这些痕迹在她身上其实不止一处。关着灯的时候还看的不太明显,现在室内灯火通明,显得有些触目。
“我身上有很多这样的伤口。”
戴妮娜把卫衣卷下去。
“是在车祸里造成的,因为内脏破裂,所以得开腹检查每一个出血的部位然后再进行缝合,我得肋骨断了三根,小腿以下粉碎性骨折,做了三个月的复建才能下地走路。”
“我母亲的婚姻,我成为有钱人的继女是以这场车祸作为代价的。海荣,你还觉得这是一种幸运吗?”
戴妮娜淡淡地说,“你知道经历生死之后我发现什么最重要吗?是每一天的无比正常的生活。是每一个不被荒废的日子。”
“在车祸之后,被困在车厢里的时候,挣扎之中的我想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我还没有真正的活过。有一份自己喜爱的事业,看着自己的梦想在每一日的努力之中渐渐变成现实。”
“我想要获得幸福,所以我现在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生活。我觉得很感激。”
“我在那场车祸里求了神,神应允了我的期许,所以海荣,我不是那种青春期的孩子,还在因为打破某一种规矩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我自己是在反叛规则,张扬个性。”
贺海荣有些愧疚,更为那个听信了那些诋毁她的谣言的自己感到愤怒。她是个多坚强的人啊,经历这样多的磨难还积极面对生命。
崔锦松那种被女人拒绝就认为全世界亏欠自己要死要活的家伙还真的是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因为女人开豪车就认为别人是出卖身体的卑劣的家伙,真是让同为男性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不齿。
贺海荣握住她的手。
“妮娜,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在你身边。”
“你想要的幸福,我陪你去找。”
戴妮娜并不信这种男女之间的土味情话。荷尔蒙这东西来的也快去得也快,谁会把床上的话当真,她又不是傻子。
比如宋济之那家伙,走之前说:妮娜,嫁给我好不好。
转眼之间就在美国向着别人求婚,送上昂贵钻戒。
所有人一齐瞒着自己,真当她不知道菲佣扔进垃圾桶里的晨报上面写的是他婚讯。
宋济之若是没有结婚,那么她和他的关系还可以当成男女朋友来应付。现在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挽着手跟着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走红地毯,那么她戴妮娜的身份在一夕之间就会变得异常尴尬。
倒不是怕丢脸,只是这种社会性角色的转变有一个很可怕的后果,那就是她成了那个可以被开除工作,可以被当街扒衣,可以被男方老婆扯着头发往地上摔的“小三”。如若是闹到学校里,那么她拼命建立起来的这一切生活就会在一夕之间被毁灭殆尽。
她必须要脱身而出。搅合进宋济之的婚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他随之可以成为浪子回头的好好先生,而她则必须终身被钉在耻辱柱之上永世不得翻身。
而她为什么知道他结婚的消息知道的这样快,其实是因为秦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