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这番话,倒是令叶漓感到些许惊诧。但秉承左右不会吃亏的原则,还是跟在他的身后。
到达的地点视野开阔,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与周边的建筑作对比,这里貌似是处于皇城中心位置。
缓步跟谢时翊往正前方而去,不一会儿,他们便到达一片石板铺就的平地上。
许是时间太长,也可能是风雨侵蚀,不少石板都碎裂得看不见原本的形状。乍一看望去是平地的原因,是这些年那些堆积起来的泥层高度已经与石板平行。
“怎么?”
回过神来,见谢时翊直接走到一处乱石堆前,叶漓一边开口询问,一边疑惑走上前。
待走近,叶漓才看见地上散落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
叶漓弯腰,拿起地上那颗最明显的头颅拿起来。
本是无意的举动,但没想到拿起来一看,竟是先前和殊禾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他被人砍去头颅,肢体不知去了何处,独留一个脑袋在这里。
扔掉头颅,地上便是绳子和两张破布。在面对着他们的正前方,还有一具白骨靠墙坐着。
这具白骨的衣服还很崭新,但身上的皮肉尽数都腐化,只剩枯骨。
它双手摊在两边,头颅高高扬起,面朝天空。
似乎想在彻底离去之前,在自己的眼中,留下一点属于世界的美丽。
叶漓察觉到什么,单手作势,掐诀念咒。
眼前的枯骨便在一阵白光过后,在两人面前恢复了原先的容貌。
说实话,自从看见枯骨的那一刻,叶漓就有所预感。当真看见周文的面容,也还是心底动容一下。
浮现的并不是肉体存在的方式,毕竟他身上的尸块早已腐化,不知融入哪片天地之中。
叶漓不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相互之间聊了些什么。但归根到底,能让两方都释怀心境,便只有很久之前的旧怨。
原先本就以魂体出现的袁谨,想必在这段时间内淡化心结,魂魄自然而然回归天地。
叶漓想起先前答应他的事情,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取出他残留在体内的魂缕。
但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才忽而想起,这具并不是镇山原本的身体。镇山原本的躯体,准确应该叫残肢,现在估计还在雨雾林地底封印着。
旁边一直不曾出声的谢时翊斜眼,瞥见他一瞬间愣住的神情。
这种情绪他再熟悉不过,多少日日夜夜的时光,他都是抱着这样的怀念入睡的。
谢时翊转回头,语气强硬开口:“不管他因何而死,你既看见就离开,这里不是外人该来的地方。”
维持几十秒的法术散去,原来的样子也恢复在他们面前。
叶漓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良久。可能是人类的情绪作祟,他最后还是伸手捧起一手骨灰装入布袋,不知为谁而留。
做完这些,他才不缓不慢的直起身子,说:“你又是因什么进来的?”
“……日常检查。”
他道:“我为国丞,巡视这边有没有无关人等闯入,有问题?”
“……”
“没问题就离开。”
叶漓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布袋,没吭声。
谢时翊拧眉:“怎么?”
叶漓抬头:“这片地区在曾经,有发生什么事吗?”
谢时翊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多早的曾经?”
在叶漓看不见的地方,谢时翊藏于袖中的手掌,早已在掌心的位置掐出很深的印记。
垂眸的瞬间,他的眼前恍惚又浮现出当初的场景。
一片火光中,她当时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在现在看来,已是最为接近的距离。
高声的呼喊,滴落在侧脸的泪水,鼻尖的血腥气味。
再次抬起眼眸,谢时翊眼中所包含不可言说的情绪已然消失殆尽。
叶漓倒没怎么注意他的变化,只是自顾自的开口:“十年前,十几年前,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只要你知道的,内容真假,都可以。”
谢时翊说:“与你朋友有关联?”
叶漓顿了一下,摇头:“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没有。”
他这句话另有它意,谢时翊脸上勉强维持的平静险些分崩离析。
他不知自己的声音是怎样的,只是无波的开口:“这是何意?”
周文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对于北域来说是最好的。
所以叶漓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的询问,而是微微抬高下巴看谢时翊的神色。
他这样正大光明的看谢时翊,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谢时翊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脸上盯不出什么高端法器,现在不应该先解决当下的问题?”
叶漓端详许久,看谢时翊先一步开口,便道:“自第一次见面,你似乎格外警惕我,可以说说原因吗?”
谢时翊嗤声,说:“你们修仙者没一个好东西,哪来的脸要求我什么?”
“几十年前,这边因资源匮乏,似乎发生了一起骚动。但却被西北的仙门自行解决。这件事到最后,便也没有传入其他的地域。”
叶漓收回目光,一边从怀里掏东西,一边说:“谢公子,这起事件与你关联颇深,所以你应当是知情的。且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发现你会法术,且法宝不少,不是寻常法器。”
“所以?”谢时翊不屑:“我没有必须告知你的事情。”
叶漓并不着急得到问题的答案,而是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物件。
那是一枚用干扁的稻草压扁,再削剪,弄成特定的长度,最后用巧妙的手法编织成一只小鸟的形状。
鸟儿翅膀尾翼有折痕,层层交叠,像是一层层的鳞片。它身上的羽毛以一种单方向的生长,两额侧边有类似于鹿角的东西。在鸟儿的脚踝部分,有明显隔开的两层完全不为相同的折叠方式,像是有一个脚环的形状。
叶漓将东西递到谢时翊的跟前,说:“你认识这东西吗?”
谢时翊看见那东西的一瞬间,神经猛然间绷直,像是触动到那片陈旧的记忆。
他不着痕迹的攥紧手掌心,语气平淡无波的开口:“……西北人不都认识?秋雀,再平常不过的一种鸟类。”
秋雀是一种只存在于西北这片区域,且多数分布在潭渊一带的特定鸟类。
只活三季,春生冬死。
体型与普通的雀鸟很不一样,似乎更为小巧。
尾翼有鳞片形状的羽毛,额前有弯曲的角,很像是龙角。它们周身线条流畅,在太阳下还能散发闪闪金光。
在很早之前的西北,将它誉为天界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