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尚未破晓,天光朦胧氤氲,月色当空,四下清寂。
突地传来“哐啷——”一声,惊扰了院外树枝上栖息的飞鸟,鸟儿噗嗤一声振翅飞远。
楼祈猛地从床上坐起,还是一脸睡意惺忪的模样,往床边看去却见那里站着一道黑影,顿时一惊,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忙伸手摸向放在一旁的佩剑。
“你,你是人是鬼啊!”
“是我。”
黑影中缓缓传出这么一声。
听出是谁的声音,楼祈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心有余悸:“真是吓死我了,你站在那里就不能吱个声吗……”
阴影缓缓移动,最后停在洒满月光的地方,月色浅浅染上衣摆,眉眼越发明朗,直至被楼祈看清。
沈子衿双手环胸,长发高高束起,不施粉黛的脸庞如白玉般洁白无瑕,双手环胸,眼眸平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脸色在月光映照下却是十分惨白,还是令楼祈身形一抖。
“你,你大清早地来找我干什么?而,而且且这里还是男子的房间,你,你快出去。”
楼祈默默扯了扯自己的被子。
沈子衿脸上不见丝毫娇羞反应,老神在在地倚靠在桌旁。
“你先前不是说要我教你功法吗?”
楼祈这才反应过来,先是一喜,“你同意了?”
沈子衿颔首,见她点头楼祈的高兴劲儿还没起来便被她后面接上的话泼了个冷水,“不过既是练武,那定然是要拿出决心的。以后每日寅时一刻后到城北的破房子见我。”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楼祈轰得里焦外嫩。
“寅时?!”
城北的破房子就是之前学堂那群少年们与沈子衿相遇的地方,离楼府少说也得有几公里,一刻钟洗漱加赶路,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楼祈刚准备说什么,便被沈子衿悠悠打断,“什么都不必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那就不必再练武了。”
“一刻钟,我在城北等你一刻钟。”沈子衿侧首淡淡瞟了他一眼,说完便是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沈子衿如期在破房子门口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楼祈,对方扶着门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眸子却是极为清亮,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做到了。”
沈子衿轻抿了口清茶,掩下嘴角轻扬的弧度,声声缓慢。
“慢了。”
“罚多做一套拳法。”
直至练武这一刻,楼祈才意识到平时的沈子衿对自己有多仁慈温柔,因为一提到练武之事,她就换了个人似的,冷冽肃杀,分明是军营里地将士上战场时才有的神态,就跟那晚和她一起爬屋檐时一样,半分情面不留。
难不成真的是上次落水让她幡然醒悟,亦或者她真的在梦里获得了一本秘籍,要不然一个人前后的改变怎么会这么大。
“喂,你,你真的是楼瑾吗?”
这个问题闹得自己心痒痒,他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沈子衿斜了他一眼,冷笑出声,“看来你还有精力想别的事情,实在没有练到啊,负重一斗。”
楼祈:“!!!”
是亲姐无疑了,和小时候欺负自己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临近辰时,少年们如约到场,却见沈子衿和楼祈已经到了,相比于沈子衿的云淡风轻,楼祈却是一副像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模样,浑身汗津津,正靠坐在墙角歇息。
众人:“???”
沈子衿笑意盈盈地和他们打招呼,众人一抖,一股寒意莫名从脚底迅速钻上直冲大脑。
楼祈望着他们的神色中莫名生出几分同情,欲提醒他们几句,在沈子衿瞥眼望来时又忙将喉间的话咽了回去。
众少年郎在日后魔鬼般的训练中才逐渐证实自己第一日的想法,这青兄与他们第一次遇见的一团和气完全不同,一提起练兵之事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果断杀伐,倒像个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军一样。
“青兄练起人还真的半点情面都不留啊……”
好不容易熬到歇脚,众人聚在墙角,你一言我一语地便聊起了天。
“是啊,这练法真是闻所未闻……”
话音未落,便被身旁一人打断,那人面露犹豫之色,压低了声线道:“倒也并非是闻所未闻,你们可还记得沈家?”
此言一出,周遭便是一静,少顷才有了声音。
“自然记得。”
“不过说起沈家也是可惜,沈将……沈宴秋,据说他一出便是让那戎族吓破了胆,十几年不敢犯境,那沈家的嫡长子沈承之也是一杆长枪红袍耍得出神入化,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想当年我还视沈小将军为大英雄,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进沈家军受他指点几句,若能一同上阵杀敌,便是战死,也是光宗耀祖,够讲半辈子了的事情了。”
“去他娘的谋逆,这沈将军怎会是谋逆之人,只是当年无人站出来说话。”
“可惜那沈家精忠报国,最后却连条血脉都没能留住,沈府覆灭,那沈府嫡女虽说被人救出却也是被人害死,尸骨无存。”
有人拳头砸向另一只手,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神色。
气氛一时沉寂。
“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青兄教的功法与那沈家军练兵之法有些相似?”见众人默然,乌蒙左右瞅了几眼,这才开口打破沉默。
听他这么一说,少年们这才发现似乎是有些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