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一天,阳光正好。
夙影搬出缺了一口的木盆到院中井边洗衣服。
那井是她去年清理院中杂草时发现的,自从有了这口井后她再也没去过镇边的小溪取水。
镇上的人对风娘和她这个‘哑儿’避之不及,每每她去溪边取水时,总会听到他们谈论自己。
夙影是整个溪源镇公认的不祥之人。
她出生之时满室异香,院中的梅花提前绽放,生而无泪,还克死了自己的生母。
都说她那双眸子清冷得不似常人,是个无情无泪的怪物,所以上天才会收走她的声音作为惩罚。
有人走路崴了脚,谁家丢了一只鸡,或是母猪下崽数量不多,都会归咎于夙影给他们带去了霉运。
就连不得不经过她们的小破院子时,都要吐上一口唾沫来驱除霉运晦气。
夙影还从别人口中了解到自己的生父,他叫夙珩,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去年初夏的时候他续了弦,娶了一个叫容娘的女人。
也明白了他将自己丢在荒野离开时的眼神,是厌恶。
突然,她眼前多了一朵嫩黄的小花。
“花...花...给你...”
风娘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野花,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
她在衣服上蹭干手接过,转手就别在风娘的耳朵上,浅笑道:“风娘戴着很好看。”
风娘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耳边的小花,嘿嘿傻笑道:“好看...好看...”
“是的,很好看。”
夙影擦去她脸上不知在何处蹭到的污迹,又低头搓洗盆中脏衣物。
风娘看着自己长大很多的宝贝,笑得眉眼弯弯,看她搓衣物的动作很好玩,也跟着将手放进木盆里搅动。
风娘的动作大了些,弄出不少水溅到她们身上,夙影赶紧按住她:“要轻一些,要是将身上都弄湿了,会受风寒生病的。”
“生病?”风娘不解地歪了歪头。
“对,就是会浑身烫烫的,很难受。“
“会难受...要轻些...“
风娘听懂了夙影的话,玩水的动作轻了很多。
入了轮回成为凡界众生之一,夙影才知道凡人多么脆弱,一场风寒真的足于要了命。
去年冬天她感染了风寒,烧得浑身滚烫神志不清,风娘背着她焦急地去挨家挨户敲门皆被拒之门外,敲到镇尾最后一户人家时,还是一个独居的婆婆看不下去熬了一碗退烧药给她灌下,堪堪捡回一条命。
直到今年入夏了,她的身子才算好得彻底。
“她就是那个扫把星吗?”
“没错,就是她!我母亲特意嘱咐我不要靠近这里,说这里面住着两个会吃人挖心的坏东西,很可怕的!”
“可这扫把星怎么和人长得一样啊?还是个瘦瘦巴巴的小女娃?”
“大人说妖孽会化成人的模样来害人,她一定是妖孽!昨天我母亲不过是与她对视了一眼,就丢了十文钱呢。”
“真的?”
“真的!骗人是小狗!”
院子外,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躲在树后小声交谈,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好奇的望着夙影和风娘。
大同小异的对话夙影听过无数遍,在大人口中她是会带来霉运的灾星,到了小孩这里就变成了专吃不听话的小孩的妖怪。
好奇心驱使孩子们胆大的走近竹离,近距离的观看传闻中的两个‘坏东西’。
“她们还知道洗衣服呢,整天穿得破破烂烂的,即便洗了不也只是几块破布吗?”
“快看那个疯婆子,果然是得了失心疯!”
“镇上的人说那个扫把星从出生起就没流过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