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最后两天,翠英有兰秀大妈合手,做事就快。而且今年虽然文焕去了,又有兰秀大妈在家里过年,翠英就尽量把菜蔬准备得丰富些。和兰秀大妈一起打了一作豆腐,把猪肉和腊鱼拿下来晾晒,还用一点糯米磨了糍浆粑粑,买了一点面粉,请兰秀大妈帮忙炸了一些麻花,做了麦芽糖等。两个娃儿看姆妈和兰秀婆婆整天忙得有滋有味,他们也就掺和着,高兴地帮忙,品尝各种甜食。
但是到了腊月二九的晚上,兰秀大妈好像有些不舒服。翠英就问:“大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茂凤和您儿子了?”
兰秀大妈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了。翠英心里清楚:茂凤的男人回小林子村后,一直没有回来,肯定过年不会与茂凤在一起了。大妈的儿子平时就不怎么与大妈来往,不见得来家里看大妈。
自从兰秀大妈的老男人死去以后,家里就是她一个人孤单单的,现在茂凤又走上了大妈的老路,心里肯定是难受得没法说出来。因为茂凤刚出了这件丢人的事,大妈也不好说回去陪茂凤过年。
翠英想到这里,就对大妈说:“大妈,你不要忧心了,我们都是女人,您也不要埋怨茂凤了,明天早上,我就要关兴俩去叫茂凤来我们家里过年。您是我的干娘,我就和茂凤是姊妹。”
大妈听了簌簌地流下泪来,拉着翠英的手说:“翠英,难为你有这片心!人家躲她都来不及,你还请她来家里过年,不把你的名声污淹了。”
翠英果断地说:“她也是为了传宗接代,谁叫您女婿与她在一起不能生育呢?哪个人都知道自己出生的来路是正宗的呢?”
大妈大睁着眼睛看着翠英,心里说:你这女娃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很在情理的。就流着泪说:“翠英啊,谁敢像你这样,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呢!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被表哥污淹了,才逃出来学勤行的。后来又被那个该死的老家伙占了,怀上娃儿,不得已才落到朱家铺的——,”大妈边说边小声地哭,“哪知,娃儿他们又走了我的老路——,爷娘老子呃——,这是哪一生哪一世作的孽,要报应到他们身上呃——”
翠英也痛苦地陪着大妈流泪,又自然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姆妈。虽然自己小时候不知道他们的身世,但是打小她就感到爹爹和姆妈不和睦,哥哥就不喜欢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与哥哥究竟为什么就玩不到一块?
后来快要出嫁的时候,有一天下雨,她在家里做针线活,姑妈来了。与她在家里说话,姑妈才隐晦地把爹娘的过往说出来。
原来,翠英的姆妈以前是给富人家做短工的,因为被主家老板污淹了,家里人才把她的姆妈嫁给了她的爹爹,后来就生了她的哥哥。再后来过了好几年,她的姆妈又才生了她翠英,其他的事情姑妈就没有说了。
后来她出嫁了,做了文焕的婆娘,自己生了两个娃儿,她才慢慢想明白:女人嫁男人,男人娶女人,第一就是能够生儿育女。像自己的爹娘那样,被人污淹,被人说闲话,被人指背脊骨,在那个时候,哪个有办法躲得开呢!
现在新社会了,虽然都是明婚正娶,但是遇到茂凤这样,她又能怎么办呢?没有生育要被人说是肏沙牛,想背地里找人生娃,又要被人指骂背脊骨,男人要脸,难道女人就不要脸了吗?不是的,女人只不过是想给男人偷偷地找回脸面啊!让家庭能和睦地延续下去。
这些想法她不愿意对兰秀大妈说,但是她能够理解兰秀大妈两代人伤心的遭遇。兰秀大妈听了翠英的劝说和安排,也就止住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