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土地庙破拆推到很容易,因为土地庙就是在村子中心位置建的两间土坯房,上面盖的是瓦片。椽子、木头、瓦片等凡是能作用的材料,都好好地拆了,搬到生产队的仓库旁边堆放着,其他土砖就地砸碎了做肥料。里面的供奉的土地爷和土地婆,是两个不大的泥胎,被社员搬出来用锄头砸烂了,沉到了泥塘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代表几百年的徐家老地主的土地爷,就烟消云散了。从此在朱家铺人心中也再没有了什么印记,土地爷的事情只是成了大人讲古,给小娃儿们听的一段故事而已。
就在人们准备回家做饭吃的时候,长锁就安排说:“吃了午饭,下晚就到祠堂门前去,做了拜别礼仪后,就由各家房头的人把自己那个分支的祖宗牌位领回去,各自保存。”并且补充说,“家里的老人小娃儿愿意带到祠堂去,参加拜别礼仪的都可以去。”
人们听了虽然谁也没出声,但是心里都知道回家要立马做饭吃,还要向家里的老人说明白,不然的话,怕老人怪罪自己。
下晚到祠堂参加拜别礼仪的人特别多,一家一家的,都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祠堂以前是朱家铺朱姓的根本,现在突然要把它拆除了,很多老人都感到没有了依靠:生娃儿、祭祖宗、祈丰年、死后归宗等等,到哪里去说呢?到哪里去做呢!
可是年轻人就不这么想了,他们认为:每家每户的堂屋里有神堂,墙上就贴着“天地君亲师”的中堂,过年过节总得要把自己的祖宗敬一敬,那不就是一个道理吗?要说生娃儿是什么辈分,属于哪个房头分支,一辈一辈都规定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就这几户人家,还能记不住吗?要说对族人有不有约束,现在新社会了,公社要传达政府的政策、规定,大队有管制社员的办法,生产队还有好坏的奖惩,特别是不好的人和事动不动就是批评会,还怕哪个不受管束吗?有个红白喜事只要向队委会说明了,队里的干部都安排的妥妥的,还哪一桩要进祠堂呢?
到了拜别礼仪开始的时候,首先长锁就把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请到祠堂前面坐着,然后就让其他人按照房头分支自然就坐,到会迟的就只能在外面坐或者站了。最后,就由列文先生宣读拜别祖宗祭文。
列文先生这时穿了一件长衫,带着一顶古时候读书人的黑色的帽子,给人感觉是那样古里古气的。这套行头可能是他以前当私塾先生的时候用过的,今儿个要拜别祖宗祠堂,他是把这当做极为庄重的事的。长锁早几天就对他说了,朱支书要他写一篇拜别祭文的。列文先生为了让祭文大家都能听明白,就用了现在时兴的言辞。
在列文先生还没有宣读祭文的时候,首先由阅喜二叔代表在座的朱姓后人,给祖宗焚香烧纸燃蜡烛,进行跪拜祷告,其他人看到老人们都随着阅喜二叔跪拜着,也就跟着一齐跪拜在地上。虽然在大家心中知道这就是“四旧”的体现,但是谁也不敢说,因为可能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包括朱支书全家都在耳房边的地上跪着,还有谁能够想不明白呢。
阅喜二叔带领大家给祖宗见了礼,就有人端上一个小木盆,里面盛有净水,就让列文先生净手。这一切弄完了,老先生才从长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用黄表纸写上的毛笔小楷文字,这就是拜别祭文了。
只见列文先生先给祖宗牌位行了大礼,再半弓着身子朗声念了起来——
列祖列宗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