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川春流的行为让杏声在军中处境尴尬，让他既是殿下又像是个外乡者永不被接受。任何人都可以在军中使用法术，唯独他不可以，还以可能会暴露行军位置为由限制自己的反抗。他既是个普通的战士又要他承受将领的标准。任何人犯错了可以依照军规处理，唯独他要多承受一份莫须有名义上的践踏。最让杏声接受不了的，是春流对自己妹妹春忻，也是杏声母亲的嘲讽。

“足够强就不会死的那么难看。”

“死了也好，少一个废物。”

这样类似的话，春流说得不少。

“你要真有本事，那就来啊。瞪个眼，摆脸色给谁看？”春流转向里言，又说，“难得拾界战神在，你倒是好好表现。别给水川丢了脸。”

春流有些激动，他自信这样的挑衅能激起杏声沉寂的好胜心，试试亦是如此，他屡试不爽。杏声几乎是用憎恨的眼神看着他，双手侧身狠狠地抓着那把早已拉长的横刀。春流不在意这些，自从半夜无意看到了杏声独自进入化境，能量却丝毫不漏时，他明白，自己可以输了。一种紧张但自豪的感觉击打着春流，他看着杏声。

春流心想：“他能唤出的冰晶石会是什么样的？自己能撑多久？他能赢了里言吗？”

见杏声不为所动，春流说道：“和你那没用的娘一模一样，就会虚张声势。”

杏声双眼涨红，他怒吼一声，脖颈处青筋爆出，他紧握的横刀上被细小透明的冰晶覆盖，发出清脆的声响。春流哈哈笑起来，他也红着眼，喊道：“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横刀触碰到地面，地面上全是密集的冰晶，看似毫无章法，却都像从土地上长出来的。冰晶顺着杏声的腿像一朵巨大的凌霄花一般往上，顺着冰晶往上，春流看到了他眼角的青黑十字图案。

雨凯等将士在偷偷地看着，心中莫有不激动的。凯咬着牙，问雨：“这是真的吗？平时怎么看不出来？”雨沉了沉眼，只是点了点头。

春流瞪大双眼，愣在原地，十字图案他第一次在文玖眼角看到过。在座的里言不禁皱起了眉，青黑十字图案，已经能代表御水术最高了。杏声脸颊的冰晶渐渐消融，他颤抖着低下头，看着身上的冰一点点碎开，落在地上。扑通一声，杏声跪在春流面前，眼角的十字图案渐渐消失了。杏声紧紧地闭上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春流脸颊抽搐一下，愣住片刻。随后春流举着大刀指着杏声，说：“站起来，谁让你跪下的。像什么样子？虚张声势。哪里有点荒界殿下的样子！”

春流咬着牙，看着杏声些微颤抖的肩膀，手中的大刀意外晃了一下，鼻尖一酸，竟流了两行眼泪。“站起来。”春流怒吼着。

杏声擦掉眼泪，无事一般站起来，他将脸抬高，微微歪着头，低眼看着春流，一副从来未有过的颐指气使模样。春流冷笑一声，狠狠地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对我下跪什么意思。”

见杏声眯起眼来，他眼角再次出现十字图案，春流又是一愣。

杏声对春流说：“过几日兄长不是要来吗？我和他对决吧。”

春流心中的惊喜大于怨恨，一种莫大的感动涌入全身。他狠狠地将大刀摔在地上，刀断开两截，背过身，他咬着牙说：“你就是找死。”

说罢春流对里言说：“昊天战神不必手软，往死里打就对了。”

里言已经站起来了，他摸了摸腰间的蝴蝶蛇，小蛇发出响动，吊起脑袋来，一副要往前冲的样子，周围的火蝶变大，颜色也变得更艳丽一些。雨凯等人感觉喉咙一阵狠痒，全部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

里言笑着说：“好久没见，你已经到化外了。要能练到化外之外，我就直接认输了。”

杏声收了收下巴，强硬挤出微笑。见杏声今日心情不佳，里言又说：“春流大将军火气还是那么火爆，难怪你会生气。下回我劝劝他。”

“顽固不化，你不用费口舌。”杏声说罢，微微侧立站定，双眼盯着里言，又说：“开始吧。赢了你，我就去讨战神的封号。也算对得起养育之恩。”

里言嘴角往上，伸出手抓住小蛇尾巴，小蛇瞬间变得笔直，又软了下去。里言眼中的坚定，那是浴血过后的奖赏。

没有一丝征兆，空气变得冷热交替。

凯焦急地往前挪了挪，刚转头想对雨说什么，一抬眼，看到春流正站在自己身旁。春流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凯缓缓转头，将士们早在远处站成一排，雨也在其中。

春流看了一眼凯，问：“你就是演风的弟子？”

凯反应过来，连忙否认，说：“我双生兄弟才是。我是蒙仿上神的弟子，叫平衡凯。”

凯对雨招了招手，雨一脸惊讶的前往，双手抱拳站在春流身后。春流说：“这几年你们二人和他待的时间最长。”

雨凯都一愣，不知该不该接话。两人相视一下，无言。就在这时，蝴蝶蛇鞭周围的蝴蝶发出一声刺耳叫声，变得更大，里言大步往上，站在火蝶上。其他的火蝶迅速围在里言身旁，像一个致密的结界，火蝶之内火星四溢。

杏声则选择在地面上建立冰晶，细小的冰晶一点点从地面上长出，两人稍事对峙，此景颇有下棋布局之意。春流冷不丁地说：“占地有什么用，火系又不用接地。用冰晶破火蝶盾才是关键。”

凯摸了摸脑袋，担忧地看向杏声。他转眼看着雨，小声地说：“有点难赢。不想看殿下受伤。”

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火蝶越来越多，几乎布满了视线全部空间。借着风力疯了一般向杏声冲去，杏声上前半步，一脚踏在地面上，竟然消失在冰晶之中。

里言笑了笑，他将手中长鞭挥起，火蝶的翅膀转变成火星，掉在地上，将杏声在地面上布好的冰晶弄得千疮百孔。无数没了翅膀的火蝶忽地一声凝聚成一只，盘旋在里言身旁。

里言从空中翻腾下地，将地上烧开一个洞。他顺手一甩，杏声从冰晶中甩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里言说：“这招我见过，你学文玖的吧。”

语罢，火蝶再次变多，猛地冲向杏声，将杏声围住。在杏声的视角上去，光线透过火蝶的翅膀，没有火星，反而落下五彩斑斓的色彩，蝴蝶在这种状态下是有毒的。

杏声快速站定，立刻右手旋转横刀，借助腕力将火蝶打散，在火蝶之间破开一个小口时候，里言挥动的蛇鞭，用力地抽打着杏声所在的位置。杏声快速默念咒语，在蛇鞭打下来的瞬间，一道巨大的冰晶直直地从中刺出。火蝶受寒，都掉在地上。

蛇鞭甩在杏声背上，杏声闷着叫了一声。

霎时间，那原本像是死透了的小蛇猛地瞪大血红的双眼，张开血盆大口，要往杏声背部咬去。一旦被咬住，小蛇身上便会出现一道咒诅，使它无坚不摧，再不松口，直至对方死亡。

里言此时已经松开小蛇，杏声身上一阵冷汗，他果断松开刀，手狠狠地往地面上打出一掌借助自己躲开，争取更多的时间。

翻转的瞬间小蛇也跟着旋转，此时，火蝶变换着又在一瞬间冲去，地面上的冰面更多裂痕，更多孔洞。春流手上紧紧地握着拳，鼻孔张开浑圆，他往前半步，雨直接伸出手拦住春流。春流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雨说：“六殿下能否一战成名，就看这时了。”

春流一巴掌重重地甩在雨脸上，他怒骂：“下贱东西，哪有你说话的份。”

春流四周看去，围了一圈的人，有普通的将士，也有戴着斗笠见不到脸的，他们或是瞪大眼看，或是斜着眼看。

他们之中不乏高手，春流的眼神停留在一个浑身雪白在房檐处站得笔直的男子，他头戴斗笠，身旁无人靠近。

凯惊呼：“快看，六殿下没事。”

春流看去，靖横刀插在地面上，原本被里言打出的冰孔处延伸出无数大小不等的藤蔓，藤蔓和杏声脚边的冰晶几乎同时发挥了作用。

厚重的冰晶从杏声脚边往上，在背部厚积，小蛇咬在冰上。

火蝶还没接近杏声，被卡在藤蔓之间，藤蔓所过之处土地崩开，里言所处的位置被挡住视线。直到里言用黑檀扇扇开一条路时，杏声手掐着小蛇的喉咙举了起来。

里言一惊，一扇扇去，小蛇像是蔫了，软趴在杏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