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在周六的时候去画室取自己的画,张凌老师说他如果不想要了,可以后面帮他处理掉。
柯昔不好意思,还是自己走了一趟,再者说,他不希望张凌觉得他想扔掉自己的作品。
而且画室归还回去后还要用来正常上课的,让他们去处理他的烂摊子也不合适。他的上色前的稿子只鬼不神,写着他的署名,多少有些误人子弟。
张凌没说什么,只道要跟着一块儿过来,回收柯昔的画室钥匙。
微信上一来一往交流还可以,可要当面说,柯昔不知道怎么面对张凌。
艺术比赛年年有,大的小的凡是有钱拿的张凌都会推荐给柯昔。
张凌比聂行云还要更像长辈,总觉得柯昔是靠比赛获取经济来源的,不参赛没钱拿就大概率得饿。
虽然只是短短两年多,但柯昔觉得张凌在自己身上花了很多心血。
他很苛刻,大一画不好就被打手臂的时候让柯昔想起了柯铭奕。
柯铭奕七八岁开始教柯昔画画,画不好、逻辑错了柯铭奕就会打他的小臂,其实也不是很疼,柯铭奕苛刻归苛刻,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但是小朋友总是夸张,觉得大人好凶,凶的话一定是疼的。
那会昔夏枝还在柯铭奕旁边吓唬他,装模作样地看他的画,说:“犯那么多错,怎么不打阿星的手心啊?”
柯昔小的时候更像洋娃娃,眼睛大脸也可爱,眼泪汪汪的时候让人很想往怀里揉,所以昔夏枝一直很喜欢逗他哭。
柯铭奕是个老婆奴,差点就要听昔夏枝的了,结果柯昔一听嚎得更大声了,声音响得他脑瓜子疼,倒是达到昔夏枝的目的了,看老婆开始装 好人哄,他白了一眼自家孩子:“行了你小子,我还没用力呢。”
柯昔不管,“哇”一下在自家妈怀里哭得更凶了。
后来昔夏枝跟他说,爸爸打哪里都不会打你手心的,那是用来画画的手,不能随便打。
张凌也是这样的。
那会儿柯昔跟刘名一块儿被教,两个人吃了不少打。
张凌的力度并不重,刘名跟小时候的自己似的,打一下就咋呼一声,常常惹来加倍惩罚。
跟柯铭奕一样,张凌只是想告诉他们这里错了,要记得,要印象深刻,但并不舍得使很大的劲儿。
昔夏枝那段话还有后续的,她说:“而且爸爸很爱你,是不会真的让你疼的。”
张凌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柯昔和刘名尤其上心,即便刘名后来更喜欢设计他也不做强求,有时候私底下还会给偷偷给刘名推设计类的比赛。
他总让柯昔想起自己的爸爸柯铭奕。
小的时候做错了柯昔只会想着爸爸不要罚我,现在他长大了,错得也更严重,张凌却是不会惩罚自己。
张凌看柯昔安静着把自己的画布从画架上取下,没有说话却将抱歉都说完了。
“小柯,那张画你刚刚收了吗?”张凌走到他第一幅画的画架前敲了敲。
柯昔几乎都忘了教室里有两稿,当然没有收拾,便以为老师是想缓解尴尬,他老实回答:“还没有。”
但当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架子空空,画真的不在那里了。
京大这类型的教室有专门的清洁阿姨打扫,柯昔那张作品没夹也没遮,这么些天没来,掉下来被阿姨扫走了也不奇怪。
柯昔走过去瞧了瞧,夹子确实掉在地上了:“应该是阿姨扫走了吧,因为不打算画了我就没怎么夹稳。”
张凌也这么想,于是指了指柯昔那卷两米宽的画布,问:“那这张还会继续画吗?”
打算重画的时候柯昔就跟张凌做了沟通,所以灵感与构思都是经过张凌点头的,如果柯昔能够完成的话,那将是精彩又优秀的一幅作品。
柯昔还没想清楚。
眨眨眼,他说:“应该会。”
他制止了汪父跟季家的见面,也因此陷入迷茫。
柯昔做事情一直很有目的性,这幅画应该出现在大奖赛的夺冠位上,而不是只能独自欣赏的“孤品”。
可事实如此,自己无法参赛,也无法让张凌觉得自豪,所以他不知道是否放弃这幅作品。
柯昔每次参赛都会过度认真,张凌很了解他这种心理。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所以老师不会怪你,老师自己也拒绝不了他们的要求给汪轼名额,没有资格对你失望。”张凌缓缓说道。
柯昔听得发愣,没想到张凌会看出他愧疚的地方。
他呆呆地,良久才叹了口气,突然自我检讨:“如果我没有动手就好了。”
要是没有动手,汪轼就没有任何优势,他会继续夺走比赛冠军,汪家也就没有要求他叫家长的理由。
但是他控制不了。
只要有人那样脱口而出,他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带着安静的刀刃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