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非常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这也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控制这个情绪的阀门难以拧动,一旦打开了口,便只会越来越大,合上便越来越难。
要问柯昔关于自己的父母,他已经不会觉得父母去世是件多么惨的事情,他能坦荡地和别人承认自己没有父母,也在别人面前给足季家面子,从小在别人的眼色中长大,导致他学会且成为了一个十分周到的人: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自己和别人都全身而退了。
即便刘名他们几个成为了他身边相近的朋友,他也没让自己的境地尴尬过。
他所有的尴尬面,好像都被聂行云碰上了。
比如他应激症的复发,
比如他故事的另一面,
又比如此时此刻,他的眼泪。
聂行云的力气很大,即便柯昔原本就没有挣脱的意思,但聂行云有些手无足措,他头一次见柯昔能碎到这个地步,恨不得把柯昔的泪水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柯昔恰巧在他左边胸膛前崩溃,将他的心脏都攥紧了。
“都是钱。”
“都是为了钱。”
“他明明说过不会卖的!”
“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卖的!”
“骗子……”
柯昔的抱怨也断断续续,但聂行云听得很清楚。
这个他是谁,聂行云不知道,所以他什么都说不了。
聂行云不了解故事内容,“他”是故事里的人,而他没有身份能给柯昔起到安慰作用。
他只能将柯昔抱紧了,给予一份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的安全感。
聂行云很安静,也很有耐心,他等柯昔平复,然后去找工作人员办了买下「蓝色的向日葵」的手续。
柯昔崩溃的时间不算太长,但眼睛已经哭红了,耳朵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看起来比哭时还可怜见的。
所幸是工作日,来看展的人不是很多,看到柯昔崩溃模样的人也不是很多。
工作人员取下那幅画的时候柯昔才有了些动作,因为装封之前需要检查一下买品是否有瑕疵,聂行云看不懂,定是需要他一起看的。
柯昔先查看的却不是那张画,而是画里附带的一张说明。
说明上一般就是作品名作者名还有捐赠者的名字,其实在展子上也是有的,但刚刚柯昔就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
柯昔轻轻将那张纸翻过,好像动作足够轻,那张纸上就什么也没有写。
但现实最喜欢跟人反着来,聂行云也看到了那个名字。
季国文。
再蠢,聂行云也知道刚刚柯昔嘴里说着的骗子是谁了。
他看过柯昔的档案,这个名字曾经写在柯昔的监护人那一栏。
不过柯昔说有在办脱离关系的相关手续,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要付钱时是主办方直接来对接了,预料之外的,是一个跟柯昔差不多大小的、落落大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