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投影和书记弟弟的这件事,二五眼真的觉得挺窝火的,谁都知道书记对自己的无私援助,而且很多人都认为书记跟自己关系不错,要不然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仪器借给她,还是书记的弟弟带着人一起给运输过来的。并且安置在理想的位置,安置好了设备以后,书记的弟弟就留在这里工作了。据说是无偿的帮忙,现在书记的弟弟因为给二五眼干活受伤了,绝对属于工伤,工伤的医药费是需要100%报销的,这些事就不能多想,想多了就得急成神经病。
这贴狗皮膏药算是贴身上了,这叫什么事呀,现在是请佛容易送佛难。问题是自己也没有请他来呀,因为仪器是自己主动找人家借的。人家连人带设备一起过来了,自己还要感恩戴德的谢人家,这事弄得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人家书记很大度的支持自己又是设备又是人的。想想这件事自己当时还真是没有选择,当时要不是人家书记借给自己投影仪,还派人帮助搬投影仪,依靠自己的能力这事还真是不好办呢,没想到这投影仪这么重,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一台大电视,只不过比电视厚一点,其实与电视机的区别大了去了,因为这个底座是铸铁的、据说那看上去就跟铁皮一样的外壳都是特殊钢的。
二五眼想: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不仅是这件事是自己没想到的,今后还有很多事都是自己没想到的呢。早知道创业这么难,就不弄这事了,这哪里是创业呀,简直就是弄了一件虱子棉袄穿身上了。现在是欠了一屁股两肋的债不说,这不确定的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而降。现在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小严的医疗费会花多少钱,这虱子棉袄什么时候才能脱掉呀。
这虱子棉袄一旦穿上了,想脱下来就不容易了。令二五眼更加气愤的事还在后面呢。小严出了工伤,一下子休息了两个多月。休息就休息吧,他不上班自己还省点心,没想到他不上班自己也省不了心。小严虽然休病假了,但是他还总是往工厂里跑,美其名曰是跟工厂有感情,实际上是来送看病的医疗费单子,这药费单子不断的送过来,每次都不是小数,二五眼本身就没有钱,当时给不了他钱,就跟小严说药费单子先存起来,等伤完全好了,一起报销。小严还真不错,就不怎么催医疗费了,但还总是来厂里看看。
两个多月过去了,小严上班了,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催医疗费。这一天二五眼刚上班小严就来啦,他倒是挺懂规矩,每次到办公室来都是先敲门。“铛铛铛”二五眼头也没抬的说:“请进。”小严进来了,他毕恭毕敬的说:“老板,姐姐,您忙着呐,要不然我一会再来 。”说着扭头就要出去。二五眼说:“没事,你坐吧,有事就说。”小严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个信封,然后从信封里往外边掏药费单子和医疗费单子,这些药费单子有的是医院开的、有的是在药店里买的。二五眼问道:“都好利索了吗?”“谢谢您的关心,我都好利索了。”二五眼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计算器还有笔和纸递给小严:“你坐桌子这边来,把所有的药费单子金额加一遍,然后再核对一遍,这样就省的我还要核对。”小严就坐在二屋眼 的对面用计算器计算起来,一连加了好几遍,加一遍是一个数,再加一遍,又是一个数,最后加了六遍,到第六遍加完了以后他自己认为终于加对了,小严擦了一把脑袋门子的汗这个高兴呀。他把药费单子和计算时记录的那张密密麻麻的纸交给了二五眼 。二五眼一看眉头紧皱:“小严呀,我让你计算核对就是为了给我省事,你给我弄出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数字来,这样我还能省事吗?这么乱让我怎么看呀。”小严无辜的说:“姐姐,我已经很努力了,写成这样不错了,我上学都没写过这么多字,我写不了。”二五眼生气了:“你一个具有电工高压电本子、低压电本子的人,一定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学习和实践,在这个漫长的学习实践中,你肯定要做学习笔记和实践记录对不对?你连字都写不了,你怎么考的本子?”小严不屑一顾的说:“我考的是电工,不是大学,我要是上大学,就必须写字,电工里面不是有个‘工’字吗?‘工’是工人的‘工’你懂吗?连这个都不懂怎么当老板吗。”二五眼被小严给噎的张口结舌,他竟然问二五眼懂不懂动工人的“工”字什么意思,这下子二五眼傻眼了。好家伙这个小严的真面目漏出来了,原来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盲加蛮横。小严一脸歧视的看着二五眼,此时他看不起二五眼了,再也不把二五眼放在眼里。而且他心里想我哥哥是书记我怕谁?话说到这里,二五眼一直没说话他竟然认为二五眼没有口才说不过他。就一个工人的“工”字是什么意思就把二五眼给问住了。他接着问:“怎么不说话了?您一个老板就这水平,几句话就让人给问住了,今后可怎么办呢,不过没关系,我和我哥哥会帮助你。”这几句话更让二五眼惊讶了,竟然有人无知到这种程度,一个文盲给别人讲解字面意思,还大言不惭的要帮助别人干企业。此时的二五眼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这个问题,于是就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吗 ?如今的工人也是需要有文化的,一个没有文化的工人怎么能跟上时代的步伐,怎使用现代化设备,你看看现在的人别说是工人啦,就说家庭妇女有几个没有文化的,咱们国家从一解放就开始扫盲,你怎么还拿着不爱学习当光荣呢。”小严也怒了:“我就是不爱写字,不爱上学,要不然我也不会当工人,我老娘说了,上学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臭老九吗?再来一场文化大革命,不还是带着纸糊的大高帽子被斗、游街吗?我老儿子不愿意上学就不上学,说不好今后我老儿子还有出息,戴着大红袖章去斗争臭老九呢。”二五眼愣住了,她想面对这样的人还能讲什么道理,这可真是用那句话来形容比较确切: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个秀才遇到的兵还是旧社会的兵、没有文化的兵,现在部队的兵哪个不是起码高中以上的文凭。这回自己真是中彩票了。
二五眼觉得再跟这样的人纠缠下去,自己就是一个混蛋。于是就说:“小严,你把单子都放在我这里吧,我回去算清楚了,跟你说。”没想到小严说:“老板,我不会算账,但是我老婆特别会算账,她在家里都算好了,每一张单子多少钱她还做了记录。”二五眼心里这个气呀:“那你直接把算好的结果带给我不就行了吗?这不是浪费时间吗?”“那可不行,我媳妇说了一定要掌握证据,都给您了,我们手里就没有证据了。”“我是说把计算结果给我,你在这里核对一遍,或者说我回去核对一遍,不就省事了吗?你看你这半天都没弄清楚这几个数,行了,你该什么干什么去吧。”小严出去了,二五眼直运气,她觉得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实在是可惜。但是又一想,通过这阶段时间的接触,百分之百的证明书记的这个弟弟是个假货,那本子肯定不是正规考来的,不是花钱买的就是走后门办的,自己真是够倒霉的,好在投影仪是真的。
到了下班时间二五眼的办公室就是一盏小台灯,她眼睛又不好,而且此时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就带上了小严的报销单子回家了。一进门香喷喷的饭菜令二五眼直咽唾沫,一家三口围着折叠桌子吃饭,吃完了饭,二五眼收拾桌子,将碗筷都放进一个塑料大红桶里,然后提起桶来就往外走,她准备到胡同口的自来水管子那里去排队洗碗。丈夫白光一把抢过来塑料桶说:“你看着孩子写作业吧,我去排队洗碗。”说着就提着桶去洗碗了。
二五眼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心里挺难受的,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家,现在丈夫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成了女主外男主内,可是自己却一分钱也挣不来,还总是不断地出现新的难题,这些难题没有一件不是需要钱来解决的。孩子很乖,吃完了饭就开始写作业。二五眼其实看着孩子写作业,就是一个摆设,她根本看不懂孩子的书。语文书还行,尤其是数学、化学、物理,跟自己那时候的书一点都不一样。看不懂就不看了,她拿出来小严的药费单子和医疗费单子,铺展在桌子上,拿过来计算器,开始做加法。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功夫,丈夫提着洗干净的碗筷回来了,一进门看见二五眼正在给医药费的各种单据做加法,凑过来站在后面看,一边看一边说:“老婆,我看你还是把鞋脱了吧。”二五眼心里想:我本身就是穿的拖鞋,还怎么脱呀,于是就把脚从拖鞋里抽出来,伸给丈夫看:“我这没穿鞋呀。”丈夫笑着说:“那还不掰着脚指头和手指头一起算,那样算多快呀。”二五眼一听这不是明显的在取笑自己不识数吗。拿起拖鞋就拍打丈夫的胳膊,丈夫说:“别打了,这要是骨折了,谁给你做饭呀,谁给你刷锅洗碗呀,现在我虽然是废物,但是还能废物利用,这要是骨折了就彻底废了。”两个人打闹着,孩子冲着他们俩翻着白眼,偷着低头笑。孩子就害怕父母吵嘴干架,这架一干起来,首先倒霉的就是孩子,这个家难得有一天气氛这么好。白光低下头看看药费单子,问:“你又不是国有企业,怎么还给报销医疗费呢?”“不是啊 ,我们这里有个电工是个假货,这不出工伤了吗?”“男的、女的?”“男的,有几个电工是女的呀。”白光拿起其中的一张单子问:“这男的怎么还买妇科药呢?”“什么?不可能。”白光指着单子上的药名说:“这个绝对是妇科药,你看、阿奇霉素、抗宫炎片还有这个妇洗液”二五眼一看就火了:“明天我就找他算账,太混蛋了,哪有这样办事的呀,太欺负人啦、”
转天二五眼带着药费单子就下楼到车间去了。一进车间就看见小严带着耳机子听着音乐,手里拿着煎饼果子,另一只手端着茶水,脚丫子蹬着进口机器的机械臂。二五眼一下子火就窜到脑袋门子了,她气愤的一个健步窜到小严的身边,一把夺过煎饼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随着二五眼夺过煎饼果子的动作,小严另外一只手的茶杯也掉在了地上。因为他听着音乐吃着早点、喝着茶水,美的优哉游哉的,二五眼的举动吓了他一跳,所以茶水杯子就掉地上摔了。他赶紧站起来:“我、我怎么啦?”“你没怎么着,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什么时候变性了?”“我没有啊,我还是姓严。”“我问你性别的性。”“我没有啊,我是男的,从生下来就是男的,现在还是男的,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脱了给您看看。”此时的小严摆出来一副流氓的嘴脸,他本来是想耍耍二五眼的,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二五眼不仅是眼睛二五,性格也比较二乎。二五眼用手指一戳小严的脑袋门子命令道:“站起来,我说让你站起来!”二五眼和小严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旁边机加工车间的人,呼啦一下子机加工车间的人就都围过来了,都堆在门边上看热闹。随着二五眼的命令,小严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二五眼指着小严的下半身说:“我还真不信,脱下来给我看看,你不是想给我看吗?脱呀、脱了给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群众眼光是雪亮的,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大家说你是男的,我就认为你是男的,大家说你是女的,我就把这一达子药费给您报了。”二五眼又做了一个狠狠的手势指着小严的下半身继续说:“脱,今天你不脱了验明正身不行!”此时的小严下意识的捂着下半身的关键部位,低着头站着不说话。阿银和王师傅都很奇怪这大早上的二五眼这是犯了什么病呢。阿银从二五眼手里接过药费单子一张一张的看,机加工车间的贾克敏站在阿银后面跟着一起看。看着看着贾克敏乐啦,一拍阿银的肩膀说:“这几个药都是治妇女病的。”王师傅问贾克敏:“你确定这是治妇女病的吗?”贾克敏坚定的说:“绝对是治妇女病的,我姐姐就经常开这种药。她有宫颈炎。”
王师傅走到小严的身边问道:“你那天把零线、火线装反了,老板没找你赔偿,你还倒打一耙,自己焯伤了眼睛还找老板要医疗费,你一个大男子汉真好意思呀,这是私人企业,你掏的是人家口袋里的钱,知道吗?”小严一看王师傅说话不愿意了:“你算是那颗葱呀,你管得着吗?”“我就是这颗葱,我还告诉你,我原来是运输二十五厂的,你扫听扫听去,我含糊过谁,原来啊旧社会有句老话: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我就是一个开车的,我呢是这样,你要是好人、我比你更好,你要是耍混、我比你混。现在我问你,那天你到底是焯到了上边的眼儿啦,还是焯到了下边的眼儿啦?不对呀,你下面的眼儿不是在后面吗?什么时候你个大老爷们长宫颈啦。听老板的话脱下来给大家伙看看。”门外面、门里面的人们都笑的前仰后合的。
这件事小严做的百分之百的不对,本来是火光焯了脸部,顶多就是焯上了眼睛,可是他拿来报销的医药费竟然还有妇女治妇科病的药费单子,这真是说不过去。二五眼继续问他:“你这工伤、伤的是脸,怎么还有治妇女病的药呢?你觉得这合适吗?”没想得到人家小严这时候缓过劲来了,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我工伤啦,我媳妇吓病了,我媳妇吓成妇女病了,你说怎么办呢。”王师傅生气的说:“这事怎么办呀,那还用说,那就是打你王八蛋。”说着论起拳头就要打小严,阿银拦住了王师傅,对王师傅说:“咱们不打他,那样咱们就缺理了。”二五眼说:“你媳妇吓的得了妇女病?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惊吓还能得妇女病。小严呀我自己的医药费都没有地方报,我从口袋里掏钱给你看病就不错了,凭什么还给你媳妇看妇女病呢?”小严说:“我给您打工,我哥哥还投入了一台贵重仪器,要不然你就把仪器还给我哥哥。”二五眼说:“行,你带着仪器走吧,明天别来啦,是我通知你哥哥把你接走还是你自己带着仪器走,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