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盘龙香炉静静的在墙角吐着香气。

内阁首辅李弥正立在殿中，紫袍下衰老的身躯正微微颤着。明明六年前自己还能直挺挺的在殿前跪个三天，可如今略多站一会儿便觉得头晕。

李弥轻轻动了动身子，无意间瞥见了脚下的四合如意金丝奎龙毯。别人都说“物是人非”，可现在瞧着却是“物非人非”，先帝节俭，宣政殿的地板从来都是一水的石板，冬日连毡席也没有。

迟钝的思维好像忽然连上了，是啊，龙椅上是自己一手扶上去的永辉帝，而不是当年那个怜惜自己有腿疾，常常赐座的德康帝了。

“李爱卿，你来瞧瞧这几人的文章。这三人写的都不错。”姜影深冲着李弥招了招手，笑道。

李弥不动声色的站正了身子，躬身道：“皇上恕罪，老臣舅家的侄儿侥幸进了殿试，老臣再看诸学子的卷子，怕瓜田李下惹人嫌呐。”

“先帝在时李卿便为长公主讲学，又多次做主考官，看这些文章驾轻就熟。再者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李卿不必推辞。”姜影深笑着将考卷递了过来，好像李弥不接他就不松手似的。

赵忠本想接过来递给李弥，却被姜影深一个眼神退了回去。

见此情景，李弥忙挪着僵直的腿接了过来细细看着。

“陈铎、周宁、沈洲渚、赵昂，这几人文章都不错，可惜这一甲一共三人，去了谁都可惜。”姜影深喝了口茶，问道：“李卿认为呢？”

李弥看了几人的文章，别的尚可，只是这沈洲渚的考卷字里行间总有些阿谀奉承之意，相较于其他人多了几分轻狂。

“依老臣看，陈铎、周宁、赵昂三人的文章都不错，只是这沈洲渚毕竟年轻，字里行间没有那三人稳重。”

“赵忠，你觉得呢，先前李阁老来前你就看过了。”姜影深冲着赵忠道。

赵忠听得叫自己，忙躬身回道：“皇上莫要取笑奴才了，奴才哪懂得这些。不过奴才前些日子听了个笑话，说给皇上听解闷。二月二春龙节的时候，沈举子和几个同窗一道儿去京郊看舞龙，结果舞龙没看成，倒是被吓了不轻。”

姜影深略直了直身子，问道：“这是为何？”

赵忠躬身笑道：“在那看舞龙的妇人们瞧他俊俏，便想要了他的姓名籍贯，给自家女孩儿说亲，结果一个扯着他的袖子问完另一个又问，将他挤得左右为难，一个不留神落进了锦麟湖里。”

“哈哈哈哈，这沈洲渚当真如此俊美？那日殿试朕倒真没有留意。”

“许是掉进湖里着了风寒，殿试时便憔悴了些。到底年纪轻些，身子不适也不影响自个儿的水平。”

听得这话，李弥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忠一眼，掩下眼中的鄙夷陪笑道：“确是如此，沈洲渚此人身量高挑，剑眉星目，再加上年纪才二十三，的确是几人中最年轻俊朗的了，只是……”

姜影深摆了摆手打断李弥的话，冲着赵忠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定周宁为状元，赵昂为榜眼，沈洲渚为探花，剩下的名次交由次辅柳磬拟定，李爱卿有亲眷考试，就别参与了。通知礼部选个好地方办琼林宴。”

“是。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