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饭，姜星沉坐在暖阁中的罗汉床上看书，白桉端茶进来剪了剪烛心，劝道：“殿下仔细眼睛，歇一歇再瞧吧，您若觉得无趣我便让黛杨带着小丫鬟们在外头堆雪人给您看可好？”

姜星沉笑着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便被风风火火跑进来的黛杨打断了。

“殿下，您快去后花园瞧一瞧，您绝对喜欢。”黛杨喘着粗气催促道，大有姜星沉不去，自己便不离开的架势。

见她这样急切，姜星沉无法，只得披了一件雪缎白狐皮鹤氅出去瞧瞧。

一行人打着灯笼到了花园正门，只见商陆少见的穿了一件暗红色长袍，身长玉立的站在垂花门下。

“殿下，请随我来。”

“去干吗？”

“送殿下一份礼物，求殿下不要把赏给我的红封收回去。”

“那我倒要看看这礼物值不值当了。”

两人缓缓走到秋鸾湖上的垂珠亭中，朝着翠微山的那一面槅子被尽数推开，隐隐能看见不远处山的轮廓。

商陆命人将亭子中的烛火都熄了，周围顿时黑了起来，这时姜星沉才发现花园中原来常燃灯笼的地方此时都漆黑一片，只有天上的星辰碎玉般闪闪发亮。

幽深的夜色下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起伏，平生出几分暧昧感觉。

忽然翠微山上冒出了几个红点，摇摇晃晃看不清轮廓。

姜星沉本以为是起了火，才想唤人，却瞧见黑夜中商陆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放下了心。

红点越来越多，连绵成片，最后竟一个接着一个升了起来。

看着遥遥升起的红点，姜星沉忽的想到了什么。

“孔明灯？”

“孔明灯。殿下可喜欢？”

“喜欢。”

孔明灯一个个往空中飘去，那边已经和天上的星辰融为一体了，这边却还是刚刚升起的样子，火红的孔明灯堆满了北方那一片小小的天空，随着夜晚的微风逐渐扩散，竟比天上的星辰还灿烂几分。

姜星沉目不转睛的看着，似是要将这一场面深深的装进心中，连嘴角都下意识的弯了起来。

商陆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姜星沉眼中那千千万万的孔明灯，先前的那份紧张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满心暖意。

“殿下可想亲手放一只孔明灯？”商陆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姜星沉拒绝。

“好。”

一只大红色的孔明灯被送了过来，姜星沉扶着孔明灯正要放飞却被商陆拦住。

“我替殿下拿着，殿下在上头写个愿望再放飞可好？”

愿望？自己能有什么愿望呢？这一世的时光本就是自己偷来的，除了报仇，哪里有什么心愿呢？姜星沉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商陆看着姜星沉，她精致的脸庞在烛火的跳动下忽明忽暗，一双杏眼却好似透过烛火在看什么东西，整个人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忧伤和无法忽视的杀气。商陆忽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商陆以为垂珠亭中的空气都要凝固的时候，姜星沉忽然说了一句话。

“那就……祝我能好好活着，得偿所愿。”

好好活着？

商陆猛的一震，慌乱的目光撞上姜星沉极平静的眸子，两人隔着一只小小的孔明灯对望，却仿佛隔着云汉天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