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太清楚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你并不慌乱,你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眼睛,对视许久后,他抬手将你的眼睛捂住。
“不要这样看着我。”男人低沉的语调里掺杂着一种难堪的情绪,“再睡会儿吧,你刚醒来。”
你从他的话语中判断,你应该与他有着什么关系,“你又是谁?”
那只附在你眼睛上的手掌收紧了一些,最后握成拳头移开。你面无表情地睁眼,巡视着他面上的纠结。
“我是,”他睁大了眼睛,好似无从开口,等了一瞬后便见他嘴角堆砌起柔软的笑容,“我是你的义兄,天海丸。”
你挑了挑眉,暂且将他的说辞记下了,这个义兄倒是奇怪,半夜三更跑到自己妹妹房间里发呆?
“我怎么受伤的?”你换了一个问题。
这回比起刚才的回答顺畅多了,他甚至替你掖了掖被子,“你被人袭击,伤到了脑袋,一直昏迷着,已经有一旬的日子了。”
你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上面缠着绷带,你按压了一下大概的方向,的确是有痛感。
“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吧,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休息。”他笑了笑,“等明日,明日一定告诉你所有事。”
你鼻头被他拿手刮了一下,你皱了皱鼻子,心中疑问并未经他的回复放下,反而冒出了更多来,不过看这样子今天是没法再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了。
于是你背过身去,索性半眯眼睛,“行,那我睡了,你出去吧,别守在这里,怪渗人的。”
身后人的影子纤长地打在你面对的那面墙上,他静候了一会儿才开口,“好,下人们都在外边,你可以随时吩咐他们。”
天海丸走后一室静谧,可你却眉头紧皱,这局面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身上穿的衣物即使你不懂,也能看出有多华贵,那金线在烛光的照射下显露出繁华的纹路,走动之间,就像星星洒落在他身上。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人应该颇有地位,但义兄妹的关系存疑,先前藏在黑暗里不露面,待确定你失忆后就露面的行为有些可疑,你再次抬手摸向额上的绷带,这个伤的来源也未必同他的说法一样。
睡觉吗?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不仅不困,还精神抖擞,你翻身坐起,站起来对比着旁边放蜡烛的灯台的高度,可以说,你的身量较小,但你抬手捏了捏|胸|脯,应该已经成年了。
失忆了,却并不代表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你用衣袖裹住蜡烛柱体的四周,将它撇断,拿在手里,一步一步在这空间踱步端详,是个空房间,除了梳妆的器具用品,就没有别的什么了,连张纸都看不到。
“呵。”你哑然失笑,看来对方的确是想要隐瞒你的过去?
你将木门拉开,门外守着的人就立即跪下,“喜久子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了她一眼,是个年轻女人,但你不指望能在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你只是要了一杯温水。
她小步走到走廊尽头,那里也站着人,隐约看过去,该不止一个,她小声吩咐后就返回来,整个过程都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嗓音温软甜糯,“外头风大,大人还是回屋等候吧。”
你没应声,直直看着门外的庭院,庭院里的景致因着四周走廊里的灯火显露了一半,灯火随风动,那半个景致就摇摇曳曳地或藏或露,地上的某处发亮,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水面反射的月光,若再细听,还能听到流水潺潺的声响。
你活动了下面部的肌肉,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闭着眼睛思考当下的场景。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院子,非富即贵,一段距离就有人站岗,不是被保护就是被变相监视,但仆人还算顺从听话,所以至少不在禁锢的范围内。
可怕吗?你倒没有觉得现下的情况有多值得你胆战心惊的,你只是戒备又好奇,你直觉你从前应该习惯了这种不受掌控,走一步看一步的情境。
一壶温水很快送来,你拿过后看向她道:“夜里睡不着,你替我拿本书来。”
“看看就睡着了。”
“不知大人想要哪本书?”
“从前我爱看哪本你便拿哪本来。”
说完你就进了屋。
如果是反复翻看的书,多少会留下点注解,让拿书来一是为辨别这个侍女是否长期陪在身边,有多了解你,二是为从书本中获取一些信息,了解你从前的喜好,你不太相信这周围人的说辞,所以知晓自己本身所处的环境,以及未来该如何应对,至关重要。
想到这些,你走动的步伐一滞,你有些吃惊于你缜密的心思。
侍女拿给你的是一本本国发展史,被翻动得有些起卷了,但并没有注释,没有注释也就没有字迹,也就无从得知字体是否能够匹对得上,果然是有问题的吗
整夜挑灯读书,你不知道你从前是否有过,但要是常常如此行为,你怕是个短命的。
这直接导致了你第二日醒来,头脑混沌,但总算能整理出这个国家大致的情况了。
虽然整个世界战乱不停,王族的地位却很稳定,甚至因为豢养了名为忍者这一群体,更有效集中了统治。
你也从侍女的嘴里问出天海丸的身份,火之国大名,尊号德仁,而你的身份,是个公主。
好像义妹什么的成为公主也没什么毛病?
“我是,天海丸的义妹?”你问
她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嘴角的笑容真诚了许多,“是的。”
“大人今日想要梳什么头?”她上前来将你的头发梳理好,你全然凭着忍耐任她操作。
你问她:“你一直跟着我?”
“大人所谓的跟着是指服侍吗?奴是三个月前进大名府的。”
“我是怎么受伤的?”
她手上动作不停,将你打络的头发一一理好,“您的伤,是被人袭击所致。”
“那个人为什么袭击我?袭击我的人是谁?”
“那人已被大名处置了,奴只知道,身份是个武士。”
你偏过头,反手拉过她的手,看着她垂头跪下,你问:“你好像并不吃惊我的失忆?”
从昨天开始的违和感就是从这里来的,为什么这个侍女一副早就知道的淡定?
只听她说:“大名说您可能会出现记忆紊乱的情况,但不曾想您比奴料想的沉稳多了。”
“大人您都如此淡定,作为仆人,奴自然也会尽心尽力服侍,不会有半点慌乱。”
你静默地看了她半晌,说道:“不用你服侍了,你出去吧。”
“是。”
你看向铜镜里的自己,五官依稀有种柔弱之感,好像蹙一下眉头就会泫然欲泣,就这么思考着,你忽然察觉手指尖有些触碰,你下意识地在抠手指甲,于是你抬手细看这十根指头,光滑整齐,又有些违和感了,按你这么个抠法,能有这么圆润的边缘实属奇迹。
“起了吗?”有个男声在门外响起,你没回答,只是看着门口。
他推门而进,你略皱了皱眉,就这么毫无别扭地直直进来了,看来是已经形成习惯。
“若我正在换衣服,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你冷淡地开口。
他脚下略微一滞,神色慌张地看你,“抱歉,是我欠考虑了,你莫生气。”
端的是一个在意你想法的态度,然而你并不买账,敲门进来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身为权力顶端的人,他或许是早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想法。
可在你这里不行,你不知道你从前如何,但现下这种未打声招呼就侵犯到你私人领域的习惯,你是不会助长的。
“我的确生气了,所以你先出去。”
他顿了顿,后温柔地看着你,说:“好,我稍后再来。”
你眉头更是紧绷,这个人真的给你一种奇怪的感觉,你直觉这种温柔仅仅是浮于表面的,不值得信任。
虽不值得信任,但有关于你过去的事还需要从他口中得知,只当作个参考,不得不说,你这种怀疑的态度使得你半真半假地勾勒出了你受伤的经过。
是一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武士袭击了你,因爱生恨……要知道,从天海丸口中得到这个所谓的事实的时候,你只想叹气,就是什么魔障了的人才会因爱生恨?
“为什么杀我?爱而不得??”你问他,\"难不成我还有另外的心仪之人\"
他回答:“本来不该现在就跟你说这些的,你刚醒会不会吓到你?”
牛头不对马嘴,“你还没回答我。”
他垂下眼,“倒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说了你或许不会信,还会惹得你怕我。”
“什么意思?”你偏着头审视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会怕你?”
这句话惹得他大笑,你安静等他笑完了,便听他说:“你这一觉睡醒来,性格倒是变了不少。”
“我从前什么性格?”
“较为狡猾乖张的小家伙。”他侧头冲你眨眨眼,与他那身略微庄重的衣饰有些不符,“如今却是,直爽了不少,失去记忆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啊。”
你撇开眼,点了点头,“我不是从前的我,你也最好重新认识我。”
他只是轻笑了一下,“无妨,哪个你都是你。”
这话说得有深意,其中藏了些你无法明确的情意。
“你喜欢我?”你只是想要求证,至于他承认与否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他怔了一下,“看出来了啊。”
你摸了下肚子,冲着他说:“饿了,有吃的吗?”
就这么被你生硬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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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你对如今的境况是感到有些烦躁的,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这人嘴里三句真七句假,你不信任他,提防他,更不要说你现在被人控制的事实了,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他安排的人,想要去哪,身后都有一堆人跟着,也就是最近才有所好转,在你同他说过不喜欢这么多人跟在你眼前后,他们就都隐藏在暗处了,他好似对你千依百顺?但这种好只是浮于表面的。
你此刻正坐在门廊上发呆,院子里空空的,在思考些以后的出路,无所事事的,是不是真要做个废物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天海丸藏了些什么心思,你也没有兴趣细究,过去对于你来说形同虚设,你没有过去,也对过去没有留恋,放眼望去,天上的云好似厚重地压在屋檐上。
你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低头去寻地上的小石子,寻到一个后你将石子握在手里,颠了两下,手臂往后抡圆了,用了大力朝前掷去,那石子莫约朝上走了十几米,后就遥遥坠下,连那朵云的边边都没碰到。
“千手家的小子。”你虚眯着眼喊了一声,一瞬间,你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黑白相间发色的小子,他带着狐狸面具,只是头顶的族辉显露出他的身份。
“公主有何吩咐?”他单膝跪在那里,发带的动势要稍显滞后,轻轻浮浮地落下垂在身后,声音听上去还显稚嫩。
前头天海丸要给你把武士换成忍者的时候,你与他见过一面,因为他身形教其他人小一些,你便记住了,当时你还说:’千手家这是没人了吗?叫个小孩子来,还不知是谁保护谁呢。’
他当时好像是说过他五岁就上过战场了之类的话。
“穿云石会吗?”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