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民坐到丁俊山对面凳子上。
“丁医生,我是那种喜欢偷奸耍滑的人?”
丁俊山尴尬的笑笑,打开自己桌上开方的本子。
李卫民往前靠靠,两只胳膊肘放到桌上。
“我爷爷前几天刚去世。”
丁俊山翻看着上午开的方子。
“节哀顺变,人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避免不了。”
李卫民继续说道。
“以前我嘱咐爷爷家里放点儿常用药,他总是不听。如果家里备有药,他也不会这么快走。”
丁俊山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老人家走了,你还是得往前看。”
李卫民点点头。
“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我更得好好活着。
丁医生,麻烦帮我开点儿常用药,我放在家里备用。”
丁俊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李卫民,咱们厂医务室的药品可都是有数的。隔一段时间就得盘点。”
“如果你只是开肚子疼,或者治感冒、头疼的药,其中一种还行。”
“要是把五花八门的药都掺杂在一起开单,等盘点的时候被上级领导发现,到时候,我可不只是被批评一顿这么简单。”
丁俊山跟李卫民可不熟,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保卫科干事犯错误。
李卫民伸手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放到桌子上。
“丁医生,常见病每一种给我开一两天剂量。
至于如何开方,像丁医生这么神通广大的人,肯定有办法。”
丁俊山看着桌上两张大团结,顿时神情一变。
丁俊山上有老下有小,一个人赚钱养一家人。老娘七十多岁了,是个药罐子。
在厂里上班的职工医药费全额报销,可是职工家属医药费,自己家还得承担一部分。虽然丁俊山是医生,每月老娘吃药报销后,家里也得多支出四五块钱。
丁俊山的女儿现在还在读卫校,平时住校吃饭,一个月下来也得两块钱。
丁俊山的妻子经常跟着同院儿的妇女们出门挖野菜,填补口粮。
纵使丁俊山有傲骨,也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平日里,丁俊山没少收厂里工人的好处。装病的,有事儿想早点儿开溜的,来找丁俊山开病假条,都会多多少少给丁俊山点好处。
不过,丁俊山可从没遇到过像李卫民这么大方的人。
听到门外有说话声,丁俊山立马拿处方本盖住大团结,顺着桌子滑到自己跟前。
丁俊山一脸笑容。
“咱们都是一起上班的阶级同志,谁没个有病有灾的时候?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可别拿了药,转头再把我举报了……”
李卫民调整了一下坐姿。
“看您说的,我能做那么掉价的事儿?”
丁医生把处方本下大团结塞进裤兜,把开处方本往前翻了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