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到的未知感情促使裴望开口叫他。
文惜墨身形一僵,随后,他缓缓回头,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远处的人影。他满眼都是那个幻觉般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大步向她走去。走到不远处,文惜墨才如梦初醒地停了下来。
裴望摘下了面具,平和地看着一脸惘然的文惜墨。
“师尊。”
裴望又唤了一声。
文惜墨微微睁大了眼,不自觉地伸出手,察觉后又连忙收回背后。
只一瞬间一闪而过,裴望也看清了文惜墨那只本该冰肌玉骨的皓手上布满各种疤痕。
“小裴儿……裴望……”文惜墨轻声唤道。
“是我。”裴望说道。
“你……回来了。”文惜墨说。
“我回来了。”裴望说着,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弟子回来了。
文惜墨愣愣的,弯起嘴角,试着露出一个从前那样的笑容。可他再怎么样也不是从前那个骄矜又傲气的贵公子了,笑得反而有些四不像。
最后,文惜墨只得收起那奇怪的神情,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来,说道:
“真是好久不见了。”
裴望没回答,对她来说,那二十年的时间就像是睡了很沉的一觉,无知无觉的,便过去了。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变得静默。
“随便走走?”文惜墨问。
裴望点头,并无异议。
“你……”文惜墨只开了个头,便咽了回去,转而说起自己的事。他知道裴望也许有许多身不由己,既然她没有主动说,那他也不必刨根问底。
“甘棠和南乔是卧底。”文惜墨说道,“是文氏害他们家破人亡,害他们兄妹二人沦落风尘。”
裴望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倒真叫那个说书先生听来真的了。
“可为他们赎身的,却是我这个举文氏之力培养出来的仇人,为了报仇,他们还不得不每日恭顺至极地伺候我这个仇人。他们家的传家宝贝被我当作摆件扔在书架上,也不知道,每天他们路过书架时……都会想什么。”文惜墨苦笑。
“……”
裴望不知该如何回答。
文惜墨在这事中的角色,的确不算全然无辜。但说他咎由自取,又未免过分。一切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一个“命”字。
“后来呢?你逃出来后,发生了什么?”裴望揭过了这个话题。
文惜墨苦笑,将疤痕斑驳的双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你看到啦?”
“嗯。”裴望点头。
“看破不说破,给为师留点面子。”文惜墨不想提起那段时间,破坏自己在裴望心中的形象——虽然也许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裴望看着文惜墨不自然的样子,终于看到了一点以前的痕迹,又点点头,“好,不问。”
两人安静地散步。
“我…为师从前一直很后悔,却不理解你。”文惜墨忽然说道。
“现在呢?”裴望其实并不在乎答案。
“还是不理解。”文惜墨摇头,“但是……稍微有些能感同身受。”
“这样啊。”裴望平静地点头。
文惜墨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起了另一个无关的话题:
“你还记得当年我说,等我们一起回来就为你补办及笄礼吗?”
裴望迟滞了一两秒,便从记忆里挖出了那时候的对话,沉默着点点头,不知文惜墨是何用意。
“我那时候想着,到时候要为你办的风风光光的,还要为你取字……谁想到,我们这么多年后才才回来。”文惜墨苦笑,“及笄礼怕是办不成了,但你的字我已经取好了。”
“师父曾给我念过一句诗。”文惜墨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我想来想去,再看到如今的你,越发觉得,最适合你的,便是怜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