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外,来到院中。池塘上几只大白鹅惬意的游弋着,发出嘎嘎的声音。
几声鹅叫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乔松不禁有些恍惚,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这片天空依旧是那么的高远,风云变幻,让人捉摸不透。
良久,乔松发出了一声与年纪不相符的叹息,迈开步子离开了这座小院。
……
竹院之内,送走了乔松的伏念再次孤身一人回到了这里。
荀夫子端坐在屏风之后,手持那本论语细细研读着,仿佛不知自己拒绝了怎样的一个机会一般。
伏念心潮涌动,心中充满了不解。
“人,送走了?”
荀夫子的话让伏念回过了神,他躬身回答道:“是,秦公子已然离去。”
“你心中不忿?”
“弟子不敢。”
“不敢而非不能……”荀夫子淡淡的道,但这话却戳中了伏念的心思,使得他更加惭愧了。
不料,荀夫子并未过多指责,而是语气一转,叹息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
伏念惭愧的将腰再度弯低了一些,道:“弟子确有不解之处,还请师叔解惑。”
“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闻听此语,伏念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样的蠢事。
他被秦国二公子所描绘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却忘了这背后所隐藏的危机。
“纸张之事,关乎天下文脉。
诚如秦国公子所说,百家厌秦者众,以秦国之力推行,恐适得其反。
然,以儒家之力,便能顺利推行?
非也!
论语?季氏,昔日孔子教冉有,季路曾言,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今日亦然,假使儒家入秦,独自执掌纸张一事,凡诸子百家心悦诚服者能有几人?
无不唯恐我儒家行事不公,联合以制儒家。届时,岂不是自绝于百家?
伏念啊,你身为儒家掌门,真的准备好迎接这一切了吗?”
荀夫子的一番话,犹如炸雷一般在伏念耳边响起,听得他冷汗淋漓。
诚然,诸子百家之间关系本就错综复杂,相互间苟且者不在少数。
以儒墨两家为例,二者均为当世显学,弟子门人遍布天下,为百家之最,但相互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称得上死敌。
儒家与墨家,儒家与法家,墨家与阴阳家等等均是如此。
原着中,张良想要请荀夫子救治医家端木蓉,为何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不是因为儒墨之间本为敌对,害怕荀夫子知晓端木蓉墨家统领之身份之后,不予救治?
而且,这个时代的文人可并不是后世那些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反而武力颇为不俗,一旦争斗起来其凶险丝毫不逊色于战场厮杀,甚至还犹有过之。
毕竟,战场厮杀只要杀人就结束了,而理念之争甚至还需要诛心。
一旦儒家真的独掌纸张之事,届时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诸子百家联合起来先干掉儒家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于以恶意去揣度,秦国正是不想成为这众矢之的,故此才选择拖儒家下水,以儒家为挡箭牌,故意挑起儒家与百家之争,欲坐收渔利。
“弟子愚钝……”伏念心悦诚服的拜倒,心中那一丝不满顿时烟消云散,诚惶诚恐的请教起了荀夫子:“请教师叔,我儒家该如何抉择。”
一边是独掌天下喉舌的诱惑,一边是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如今的伏念就好似立于天平的平衡点,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去选,只能请教荀夫子这位长者。
“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
纸张一事,实乃风险与机遇并存,
在其位,谋其政。
此事是进是退,该如何抉择,是你这个掌门该做出的决定,而非老夫。”
伏念愣了片刻,一时不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