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浩泽表哥的婚礼,李瑰月原先还颇为遗憾。
但她绝对没有想到,她再次参加的婚礼,居然是她自己的婚礼!!
此刻,身着嫁衣,坐在新房里的罗汉拔步床上,她还几疑是梦!
那日江边,先是遇到刺杀,后来又遇宫中内官拦船,幸喜萧长空当机立断,摆脱了内官的纠缠。
然而,他们还是小看了宫中贵人的执着。
李瑰月前脚回到家中,后脚,凤藻宫大太监王忠义就跟到李家。
王公公正盛气凌人,欲宣读皇后懿旨,殷夫人可不怵他,当先开口:“王公公大驾光临,真令我李家蓬荜生辉。正好今日是小女瑰月与荆州萧家世子萧长空的订婚宴,各位公公相请不如偶遇,一定要多饮几杯喜酒。”
王公公当然是不信的,阴狠地质问:“李家与萧家何时谈论的婚嫁?夫人莫要诓我!”
好个殷夫人,身姿笔挺地站在堂前,只挑眉冲凤藻宫大监一笑,就镇定地从袖中取出一枚凤穿牡丹的玉佩,不急不缓地说:“此乃萧家下聘时所赠,据说这块玉佩是承光帝御赐给萧家前家主萧俊臣的。王公公久在内廷行走,深得皇后娘娘信重,一定也认得此物为内造之物吧。再说了,这样的物件儿就是内廷造册里也是有据可查的。”
将信将疑地接过玉佩,王公公眯起眼睛细细端详起来。玉质温润,雕工精湛,凤尾侧端阴刻了“承光内造”的字样。
王公公还是不信的!这个殷李氏,随便拿出一个萧家的玉佩,就想说两家早已定下亲事?他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恰彼时萧长空正自东府拜见李刺史回转过来。
殷夫人笑脸相迎,道:“昊明,见过大伯父了?快来,见过凤藻宫王公公。”
躲在屏风后面的李瑰月主仆三人就被这出乎意料的转折惊懵了,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萧长空清润的声音传了进来。
“啊,原来是王公公,久仰久仰。”
萧长空致礼时,眸色微动,幸亏他早一步让暗卫知会李家,早做准备,要不然,可就要遭了!
“呵呵,萧世子,李二夫人说,你早与李家嫡姑娘订了婚约?”
萧长空站直了身体,面上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俊秀无双的容颜,加上久在上位的雍容气度,倒叫王公公的神情有片刻愣怔。论威仪相貌,恐怕世间没几个人能胜过这位世子爷了,就是齐王,亦差之远矣!
从袖中取出一柄玉钗,萧长空珍而重之地在王公公眼前一晃而过,然后略带羞赧地说道:“公公见谅,女儿家的私物不好随意示人!此钗乃我与李小姐定盟信物,公公是侍候过天家的贵人,今日能来观礼,实在是昊明的幸事!公公请,我们去前厅喝酒。”
像生吞了一个鸡蛋,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王公公脸上的神色变幻莫定。
当时在栖园,他们失了先机,没有接到这位李家姑娘,只好快马回宫请示。皇后娘娘雷霆震怒,严命他们继续追,一定要将李家的姑娘带回月宫。他们就一路追赶,最终竟追到了蕲州李家。
到了李家门前,但见李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现在李二夫人更是一口咬定,她家的闺女已经与荆州萧世子订婚了!双方甚至都能随手拿出来定盟信物,他还能说什么呢?可若是叫他就此相信,两家真的是订婚了,又万万不能的!开玩笑,之前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萧、李两家联姻,是何等的大事,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实在是太反常了!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两家为阻止李小姐进宫的虚词!
王忠义小眼骨碌碌一转,就有了计较:“嗐,那真是要恭喜恭喜了。只是咱家一路到此,原是传皇后娘娘懿旨的,娘娘她听说李小姐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就生了亲近之心,想接姑娘去凤藻宫小住几日,陪伴一下凤驾,夫人您看……”
殷四娘脸上马上是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即口里又遗憾地说:“娘娘垂爱,莫说是陪伴几日,就是肝脑涂地也是该的。只是……”
王公公冷笑接了话:“李二夫人,不过进宫陪伴娘娘几日,原是你李家姑娘莫大的荣耀!怎么,这你们也不肯么?”
殷四娘连连解释:“哪里哪里,怎敢不肯!可公公您看——”
她从袁嬷嬷拿的托盘里,取出大红的婚书,交到王公公手里:“您看,这婚期在即,要是去了月宫,只怕就耽误了!”
王忠义目瞪口呆,婚书也有了?!他连忙打开婚书观看,好么,婚期——冬月初九。
李府西府 正房
绿蕉、红樱低垂着头,只敢偷偷地交换着眼神。
李瑰月则站在更靠前一点儿,安定地等待着。
大丫鬟桃枝替二夫人卸下簪环,再拿起篦子轻柔地替她通发。
室内人不少,却安静得很。
袁嬷嬷一边看夫人,一边看那个倔强站着却不肯先说话的小姐,只得赔笑道:“要不——给小姐拿个小杌子,在您身边坐下,娘儿俩也好说说话!”
殷四娘不语,目光沉静,她定定瞧着袁嬷嬷,表情严肃,袁嬷嬷只得讷讷退后。
并没有回头,殷四娘从铜镜里也能看得到那孩子的脸。有倔强,有疑惑,有惶恐,唯独没有愤恨,她不由还是放软了声音问:“你不满意这门婚事?”
不满意么?倒也说不上。如果一定要嫁人,嫁给萧长空这样的人中之龙,她也不亏啊。
绞着手指头,少女声音略有点涩闷:“就是太突然了,女儿还来不及接受。”
殷四娘只轻轻挥手,桃枝立刻停下动作,领着一屋子丫鬟婆子默默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