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学里有一次发急性肠胃炎,自从那次开始我的胃也时好时坏。”
“保持良好的心情很重要。”王荟说,“凡事不能往心里去。”
“您说得对,生气都是在生胃的气。”张罗接着说,“王老师,您这些年过得好吗?我可是…过得大开眼界。”
“好不好还得看心态。”王荟说,“调整了心态,就无所谓生活的好坏了。”
“对,我离自由调整心态还很远。”
“谁不是呢,大家都在奋力地生活。”王荟看着剩菜,“要不打包吧。”
“好。”
张罗提着打包盒执意要送王荟到小区门口,王荟推让了两次也就由着他了。眼看今天就要结束,张罗依依不舍起来,他步子走得很慢,不过他本身就比王荟高一个头多腿长步子大,步伐放慢王荟并未察觉。到了小区门口,张罗想到以后见面就不再容易,而刚刚一顿饭好像浪费了很多时间很多机会,觉得不开心起来。他看着王荟,欲言又止。
“好了,天色也晚了,你回去吧。”王荟拍了拍张罗的衣袖,示意他可以走了。
“王老师。”张罗向前一步,王荟抬起头看着他,“明天生日快乐。”
“谢谢。”
“希望你在以后的某一年的生日里,可以想到今天,还有今天的我。”张罗的喉咙微微发颤,他努力止住了,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谢谢你,张罗。”王荟浅浅一笑,“谢谢你。”张罗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一丝高兴的神采,但是她的笑还是那么甜,那么迷人。
“放轻松去迎接考试,你会有很好的未来。”王荟接着说,“你一定会被好运眷顾,相信我。”
“嗯。”张罗鼻头开始泛酸,在眼睛变湿润之前,他离开了王荟的视线。
在闭门进行最后的冲刺之后,时间进入了2010年,研究生考试如期开始了,这是张罗第二次参加,说不上轻而易举,但也是游刃有余,毕竟去年花了大功夫进行了大强度的学习,让张罗信心十足。但是他没有看到褚正和彭越铭,看起来他们是弃考了。
在焦急等待分数出来的日子里,张罗觉得等高考分数都没如此难捱过,待看到了考试成绩之后,虽说没有超水平发挥,但也没有太失望,总之,张罗通过初试了!一家人在欢欣鼓舞之后不敢怠慢,因为还有复试,张罗成绩一出立刻去找了导师,导师给了张罗的复试科目安排得满满当当,资料把他的U盘塞得满满的。张罗并没有打算全部都研究一遍,因为他发现其他学生好像就比较有针对性,原来他们都提了礼物去的。张罗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张爸第二天就准备好了礼品让张罗给导师送去,导师说会安排张罗和面试老师见面,只要他过了复试分数线。
离开了导师的办公室,张罗走在校园的路上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雨夹雪,他看着身边走得极快没打伞的学弟学妹,和不远处学生宿舍里零零落落正在收衣服被子的学生,让他的孤独感渐渐升起。上一次的生日竟然没收到一条祝福的短信,爸妈那天回家还特别晚,他只得自己煮了面条匆匆吃完继续啃书。之后的节日就更加不知道怎么过的,满脑子都是考研,而如今试已经考完了,身边也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张罗在学校食堂里吃完了午饭走出来,发现雨变成雪,还渐渐密集起来,前方是新校区,他对这个学校的新造区域还不太熟悉,打算去那里转转。
这个学校可真大啊,跟华中分校相比,后者只可以称作为幼儿园。张罗已经准备好等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到来时,他会把在武汉的回忆统统埋葬,不会再去武汉,不会再去触碰,那里的人和事永远都只是过客,变成零散的片段在他生命的长河里,终将飞逝不见。自己将会依靠自己真正的实力开拓一片新的空间来存放新的记忆,这些才是属于他,只有美好的记忆,才归属于他。张罗在一个学院门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没细看这是一栋什么楼,只是里面的拱形设计特别抢人眼球,他看到有两个高中模样的女生边走边指着拱形门聊着,不一会就走到他的面前,“请问,这个食品工程系怎么走?”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张罗摆摆手,他自己也已经迷路了。
新校区没有什么可看的,张罗这样安慰自己,其实他在努力寻找出口,学校太大又碰不见什么人。待他终于摸索到了门道时,天色暗了下来,他想起和夏韵蓉在西安为走左边右边而起争执的场景,想起在北京毫无目的地坐着公交瞎逛,想起和惠贵生他们在竹林里偷笋被发现而落荒而逃,那些回忆也像现在的天气一样,暗暗的透着荒凉,夹杂着冻人的雪花。张罗觉得很压抑,他看到前面有个车站,他想回去了。看了一下车牌的经过路线,他改变了主意,选择在王荟的小区门口下了车。
张罗戴上了连衣帽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走到王荟的楼下看到她的厨房亮着灯。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张罗虽然感到冷,但是没有特别饿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午饭吃的比较晚的缘故。他不想打扰她,只是想安静地看一会,然后离开。可是他盯着看了许久,身边经过了若干车子和人群之后,他依旧不想离开,此时的他全身已经被雪花覆盖,他的眉毛,睫毛都沾上了点点白色,一睁一闭就融化了。
“王老师,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我在你家楼下,你可以陪我出来走走吗?”张罗掏出手机,他还是想见一面。
王荟从楼道里出来了,她看到张罗站在雪中,赶紧撑开了随身携带的伞,用力拍着他身上的雪花,一言未发。张罗任由她处理自己的衣物,看着她递给自己一条厚实的围巾,犹豫了一下,他戴上了。
“这雪看起来下大了,我们就小区里面走走吧。”王荟说着,张罗接过了她举着的伞,靠近了王荟,本想帮她遮住更多的寒冷,可自己却偏偏把她叫出来受冻。
两人无言地走了好长一段,眼看就要到头,张罗停了下来,他轻轻地靠在一辆车子上,低头看着王荟,缓缓挤出几个字,“我觉得很孤独。”
王荟抬头看着张罗,声音温柔而又力量,“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感到孤独才是生命的本质。”
张罗此刻很想告诉王荟,自从他第一次品尝到什么叫孤独无助,就他爱上她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感觉在这将近十年间里时隐时现,然而他到现在却还是说不出口。眼泪像多少个高中夜晚辗转反侧思念她而流下,像那个听到她结婚消息和今天一样寒冷的冬天里流下,像在陌生的武汉校园里痛失前途般的流下,张罗在王荟面前流泪了,他没有发出声音,就是静静地流泪,那些曾属于王荟的泪水,又再一次的出现了。王荟看着他,瞳孔里反射出张罗的悲伤,他像一个漂泊了很久的小孩,却始终到不了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