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兰的话音刚落,姚老太太就想要站起来。
可姚老头动作更快,一把拉住了老伴儿。
姚爷爷没等族叔和大队长开口,便先点头:“老大家的,这样也好,就这么办吧。还有房子也得分,正好老大几口人住东边两间房。那两间房,就给老大家。”
三爷爷开了口:“老五啊,你还能挣,大业两口子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活,你能这么想,就对咯。”
既然说好了,养老钱随行就市,那就有参考标准了。大队长对这些事门儿清,没多久就商量好了标准。
以后,大房他们一家一个月给两老五块钱养老钱,再给二十斤粮食。
这时候的粮食便宜,富强粉一斤两毛六,普通面粉一斤一毛七分钱。
大队长两边都不想得罪,在中间和稀泥:“这样,我做主,就按照普通面粉二十斤来算吧!五叔毕竟还有个铁饭碗。这也幸亏是在咱们渔队,往西走两个大队,你们也知道,工分可没这么值钱。”
这个年代,但凡家里手头紧一点,那是不可能舍得全都吃普通面粉的,能吃全麦粉就不错了,大多数人家还是吃二合面。
二合面是小麦粉混玉米粉,那价格比普通面粉,便宜不少,一斤一毛二分钱。
这样算起来,大房一家每个月要给两老8.4元的养老钱。
苏怀兰戳一下丈夫,让他开口答应下来。
大队长又问:“那你们家,上半年未结算完的工分,怎么算?”
每家每月先结算部分工分,领部分生活费,剩下的到年底结算。说起来,这也是公中财产,分家不能漏掉这部分。
姚老太太刚要开口,就被姚老头拦住了:“你们大队都有账本,把老大的单独分出来,单立一个户头,就从年头开始算吧。”
大队长点头,总算五叔还不算太糊涂,不像五婶这么偏心。
至此,能分的都分完了,自留地原本就是屋前屋后自家开垦的那点地,大房分了两间房,那自留地也就是相应的地块。
当然,分家的契书也当众写好了,姚老头和大儿子,再加上两位证人,三方签字画押,再一式三份,当事人一边一份,还有一份给队部留作存根。
姚老头却不忘交代一句:“虽然分家了,可老大还是我儿子。你们一家人去申城之前,吃喝还跟着我们吃。”
大队长也想缓和些关系,帮着说些好话:“五叔敞亮。再怎么分,还是一家人,大业他们连个厨房都没有,也只能先这样。”
苏怀兰不忘提醒:“那正好,明天让她爹跟大队长去办新粮本。麻烦大队长给开个证明,咱们得在出门前把粮本分出来。这样以后去申城,也方便。”
姚家分家就这么落幕了。
虽然没有闹起来,可是不耽误村里人笑话姚老太偏心。
他们可是会算账。
在他们这个渔队,最近几年打渔捕捞都还算顺利,织鱼网的工分和钱是固定的,一个工分一毛钱。
就拿一条小型的黄鱼网来说,织这样一条渔网,能挣出600个工分,分钱的时候,这600个工分,能分到60块钱。
出海打渔的男人们,一天多少工分是固定的,可一个工分值多少钱,却并不固定。
队里会计一个月核算一次,这一个月里,上缴给水产收购站的海货,一共换回多少钱,再除上这个月里,所有出海男劳力的工分总和,就得到一个工分多少钱。
运气好的时候,一个工分换两毛钱的也有,就算运气再差,也没低过一毛钱。
永果家院子里人还不少,就有人不耐烦道:“哎呀,你别算那么细,就算一个工分一毛,按最少的算。”
有人开始掰指头:“大业大哥,一天十三个工分,一个月最少也有三十九块钱,就算四十。那四兄弟也都肯干,一个人每月最少也有三十块钱。”
有人口快:“行啦,一个月五兄弟至少得有160块钱。”
有人跟着补充:“你们别光算挣的,不算花的钱。”
“姚老太太在粮站买粮食,我遇到多少回了,她可是个铁公鸡。家里挣的多,她只买二合面。那二合面一斤一毛二吧,你算算,他们家一个月能花多少钱?”
“嗨,你也不能这么算。咱们粮本上的那些数,都不够吃,还得另外贴补。”
“他们家三十多口人,十二个大人有数的,咱们往多了算。就算他们家大人加孩子,都敞开肚皮吃,行了吧。男的一个月40斤口粮,女的一个月30斤口粮,半大孩子一个月20斤口粮,那些不到十岁的,一个月16斤口粮。咱们就算他们家每个人都是30斤口粮。”
“是,你这样算也对。就当姚老太舍得,这样一个月也就900斤。900斤的二合面,一斤一毛二分钱,那一个月买粮食也就九十多块钱。”
“你还真看得起她!你看她家倩丫头,比我曼儿还大一岁呢,干巴瘦的,还没我家曼儿高。”
“这样一来,姚老太一年也能攒下五六百块啊!”
“你说少了。开春他们跟着洋流去外海,哪次工分不上两毛钱?”
有人表示不同意:“姚老太大米也买,也不全买二合面。大米贵呀,两毛钱一斤。”
“那是精米两毛一斤,你见她买过?我碰见她买过碎米,一毛五一斤的。”
“嗨,也别说姚老太抠,这柴米油盐啊,只有算不到的,这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柴火吃喝,哪样不要花钱?”
“这不是,我们也给大业五兄弟少算了那么多工分钱吗?”
不管怎么说,大家得到一个共识,姚家老大一房在分家中吃了大亏。
可苏怀兰不这样想,分家后,她把孩子们叫到自己房里,脸上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轻松:“他爹,明天你找人先把院墙垒起来。这两天咱找大队长开好介绍信,家里收拾利索了,就动身去申城。”
姚倩几姐妹也开心。
姚宁嘟着嘴:“妈,我和大姐二姐,还有秋菊的渔网,都快完成了。”
一条渔网按钱算,怎么也有几十块钱,三姐妹这明显是吃亏了。
苏怀兰也不想再计较了:“算了,妈有的是力气,以前用不上,以后妈让你们顿顿吃肉。”
姚德业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他没想到亲娘说公中只有六百块钱!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老婆孩子在旁边说话,他根本没入耳朵。
苏怀兰看到丈夫一声不吭,忍不住想拍他一下。
阿宗不想看爹丢脸,伸手推醒父亲:“爹,妈跟你说话呢!妈让你明天找人垒院墙。”
姚德业这才应了一声。
他想起什么,又说:“垒院墙还得晒黄泥砖,咱们要不迟点再说?”
苏怀兰却不这样想:“你出钱去买,大队好几户家里想给儿子娶媳妇的,都晒着黄泥砖。我是一天都不想跟他们搅合在一起。”
姚德业点头:“别生气,我去找黄泥砖。他们到底还是我的至亲,不至于这样。”
苏怀兰指着大女儿姚倩,对丈夫说:“你这个大闺女,差点就被你那至亲的二弟妹给用开水烫了全身!你拿人家当至亲,人家拿你当大冤种傻瓜蛋!”
姚德业的精气魂这回才算是全都回来了,人也一下吓精神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大丫,你二婶烫到你哪里了?怎么没跟爹说?”
姚倩看着这个大男主的爹,心说,还不算太坏,至少心里还有妻儿,便将那天下午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
姚德业摸了把脸,主动交代:“我真想没想到,二弟妹竟然还有这个坏心思。怀兰,这样说来,幸好你有成算,分了这个家。”
苏怀兰白了丈夫一眼:“要不然,等着你?等着你什么时候寻思过来,咱们娘几个早就饿死了!前头那娘俩什么结果,你忘记啦?”
苏怀兰的话说完,除了大弟阿宗一脸疑问外,姚倩几姐妹都是一脸平静。
没错,在娶苏怀兰之前,姚德业十八岁就娶妻生子了,那个媳妇性格懦弱,当时几兄弟,只老大老二结了婚,下面四个都没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