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期中考试以后,班主任重新安排了一次座位,无非就是成绩好的先选择位子,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顾砚书永远都是第一个选择的,然而到周亦棋时已经没什么好位置可供选择了,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唯一让她有点欣喜的是,同桌仍旧是李田田。
章彻是最后一名,毫无疑问的。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位在周亦棋身后,倒数第一排。当章彻懒洋洋地走向位置时,周亦棋突然有一丝错觉,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天在补习班看到他的时候,心脏突突地,不安分地乱动。
周亦棋还没能来得及跟章彻说上话,他就请假了,他走的那天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来领的他,对他恭恭敬敬的,不像是他的家长,听李田田说,那个中年男人是章彻父亲的司机。
“棋子,你说你跟章彻要是成了,你是不是就要做豪门太太啦?”李田田手撑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问周亦棋。
周亦棋握着笔杆的手略微停顿,翻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学期已经过半,天气开始变冷了,跑道旁边的树已经开始飘黄叶了,校园里也不再有穿着单薄衬衣的学生。一切还是跟平常一样,可是又跟平常不一样,一样的是课间休息仍有同学在笑闹,漂亮的文艺委员姚希仍旧喜欢请教顾砚书题目,李田田仍旧对“搔首弄姿”的假想敌嗤之以鼻;然而不一样的仅有一点,不过份量貌似还不轻,她身后那张课桌上面堆满了书,但她还是觉得空空荡荡。
补习班再有两次就结束了,再然后就是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期末考。陈静对周亦棋寄予厚望,给她下了硬性指标,挤进班级前二十名,换句话说,就是让她前进至少十五名。她有点纳闷,老妈不是不知道她天资愚钝,还非要她向顾砚书那个书呆子看齐,这怎么可能?
章彻回来的那天,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顾砚书。
彼时他正埋着头上楼梯,直到在楼梯的拐角看见一双白色球鞋,他往左那双白色球鞋的主人也往左,他往右,那双球鞋的主人也往右,他站定不动,那双球鞋也刚好立住。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跟人有过这样的“默契”,章彻不由得抬起了头。
他虽然上课不听讲,总是旷课,不爱跟班上同学打交道,但是这个人他还是认识的。每天都会被各科老师轮番表扬的优等生、书呆子,周围也总是有女同学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他,叫顾砚书,真是想不认识都不行。
顾砚书看了他一眼,右边眉毛不动声色地往上一挑,双手插在裤兜里,立在原地。
章彻有点纳闷,莫非自己跟这个优等生有过节?不然怎么会在他的神情当中看出一丝挑衅?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并没有。
章彻吹着口哨绕过顾砚书上楼了。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拐弯处,顾砚书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慢吞吞地朝楼下走去。
他再次得出结论,这个叫章彻的真的很一般,不,是太差劲了。
看到章彻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周亦棋心里的那颗小石头落了地,他在许多女孩子的询问当中走到了她身后,将书包往课桌抽屉里一推,便伏在课桌上睡觉。那几个围着他七问八问的女生终于感觉到了没意思,遂散去。
上课的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周亦棋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将袖管挽到手肘处,她看见在他的胳膊上面有一排牙印,小小的,很整齐。伤口好像是新的,有的地方隐隐冒着血丝,伤口好像有些肿,周围还有淤青。有一些说不出的怪异,不大像小猫小狗咬伤的,倒有些像女孩子的牙齿印,对,就是女孩子。
开始上课了,章彻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物理老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周亦棋慢吞吞地拿出物理课本,心里有一点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补习班的最后两次补课,章彻都没有来,老师也并未说什么。周亦棋将他的作业本攥在手里,顿时没了听课的心思。
期末考试来临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陈静拿出了早就织好的围巾给两个孩子戴上,周亦棋也成功地被她裹成了一只棕熊,这自然是被常年只穿两件衣服,一条裤子的顾砚书嘲笑了许久。
顾礼平心疼两个孩子大冬天还要赶公交车去考试,硬是把忙着去公司的顾启丰拉来送两个孩子去考场。
最后一个考试科目结束的时候,这个城市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这里很少下雪,学生们都很有些兴奋,尤其是女孩子,都尖叫着在操场中央。
周亦棋看见了章彻,他还是拿着那个黑色帆布包,在风雪里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去。她与他一个考室,他们的考试座位是按照学号来安排的,章彻坐在她左前方。答题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睡觉,监考老师一共叫醒过他两次,但收效甚微,最终也只能摇摇头作罢。他很另类,仿佛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最后一名,不在意自己的成绩究竟有多差,对于那些小抄,偷瞄的作弊手法也不屑一顾;他好像很不合群,不常跟周围同学打交道,只有打篮球时才是他身边人最多的时候。周亦棋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不合群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极度自卑,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短处,另一种是极度自负,不屑跟周围的人盘旋。很显然,这个男生是后者。这一点倒是跟顾砚书挺像的,只不过顾砚书的表达方式比较婉转,而他的表达方式则是直接又自大。
顾砚书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周亦棋才回过神来。顺着顾大少爷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顾叔叔的车子已经停在不远处了,她跟在顾砚书身后,在几个男生略微起哄的声音当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