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把今天所见所闻都一字不差的说完了，母亲沉默了很久，久到让卡米尔有些心慌，随后换来一声悠长的吐息。她动手打开那个包袱，里面都是一些应急的东西，还有不少压缩干粮，够他们母子撑很久。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应该没有人对她说过被驱逐的长皇女的事情，难道是皇兄……不，难道是他们发现卡米尔的存在了吗。

雷王星这么大，居然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卡米尔已经是支撑她苟延残喘的唯一支柱，她唯一的孩子……有些时候，卡米尔就会对这样的母亲感到惶恐，那双属于皇族的，没有丝毫波动起伏的紫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满是悲戚和绝望，仿佛已经预见了他未来凄苦的一生。

“没事的，卡米尔。她送来的的确是实用又必需的东西，如果她真的还会来，给你的东西全都收下就好。我的孩子，不要忘了母亲说过的话，你要想办法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乔肆没来厄流区的时候，她就会留在雷狮宫里学习训练，或者执行什么任务，遭受一下谁的刁难。雷狮或许还有心和她好好相处，只是再也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这倒也是，怎么说也是个皇族，阶级意识也在建立的过程中了。雷狮偶尔会央求她带自己出去，第一次实在是没办法，后来回来她也没遭到什么处罚，次数也就变多了起来，只是每一次，乔肆都没有把他引向厄流区。

厄流区混沌失序，是流亡之徒的苟活之地，这里的孩子过早地接受了残酷的丛林法则，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什么样的肮脏事大概都是见过的。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次乔肆一来，免不了带一些新鲜玩意，大都是些甜食什么的。乔肆永远都不会忘记卡米尔第一次吃糖的样子，苦辣咸都吃过了，甜这种滋味还是第一次，卡米尔眼角冒泪花，乔肆也莫名的鼻子一酸，最后就是两个人相对着冒眼泪，然后噗嗤笑出声。卡米尔在想，她为什么总在因为自己哭呢？乔肆会把她学到的知识毫无保留的教给他，有时候甚至会偷偷带书来，看他能流利的读下来，会毫无保留的大加夸赞。

卡米尔从没有被这样直白的夸奖过，身处厄流区这样的地方，阳光本来就是奢侈的东西。人类，总是心向温暖的生物。乔肆还会教他识别人心的办法，不必推拒所有人的接近，因为总会有人值得相信。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要分辨恶意的，有些人嘴上说着好听的话，说不定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你手上的面包。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卡米尔就是被这样哄骗了。卡米尔默默记下这些，自此以往，他再也不会上那些可笑的当，简单周旋后，把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甩在身后。

每一次，卡米尔都要把自己和乔肆相处发生的事情告知母亲，他们不得不这样做，厄流区没有人值得信任，慢慢的警惕他人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卡米尔能感觉到母亲的困扰，或许一开始只是利用乔肆莫名其妙的好意来作为最基本生存的保障，可随着时间推进，两年过去了。这份好意也逐渐不可控起来。她能感觉到儿子在厄流区愈发游刃有余，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卡米尔对她日渐加深的依赖。

没有时间了，她这副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她抓住儿子的手。“下次乔肆再来，把她带过来吧……”卡米尔瞪大了眼睛，母子的藏身所极其隐蔽，是他们的保障，是最后的底线，没有任何人得知具体位置。母亲终于接受信任乔肆了吗，还是，要斩断这莫名其妙的联系，让乔肆再也不许来呢？

“我母亲，想见见你……”

于是乔肆沉默着跟在卡米尔身后，七拐八拐到了目的地。看着他的背影，乔肆心想，这条路卡米尔一定走了很多遍，很努力的记住吧。会不会也有找不到路的时候，在黑暗里无助张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