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四金身,从左边看去,文士般的刘府主,容貌似清似糊的老者,笑盈盈的豆丹子,直视前方的钟吾。
庙的匾牌上两字‘祖庙。’,香炉还未开香,细沙密集。
今日,天晴。
橘子府来了好多人。
诺达的一座城似乎盛不下这样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到来,好像这一天整个碣州的人都来了。
人群里面忽的有了哭声,很快的,泪从一个又一个少女眼中流出,也从那些老妇的眼中流出。
刘府主救了他们,也是刘府主让她们知道‘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空谈不再是空谈。
庙宇前反而是空旷的,前方站着一列一列人,人们看着那一条通往庙宇的道路上,一个少年缓步迈上去,人们并没有觉得惊讶或者哪里不对,因为人们知道钟吾和刘府主最后的遗言是‘徐行带走他们的躯体。’。徐行到了庙口,迈过了门槛,到了金身下方,三个响头三炷香。他抬头看着四金身,对于自己所谓的舅舅豆丹子,徐行是没有什么印象的,那位一切起点的老者他更加不认识。徐行看向钟吾和刘府主,他知道两个人的用意,徐行也已经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明白了天明学府门匾上的话。
他会那样做。
第二个人是刘公。
徐行以主人的方式站在一旁,他能看见刘公那强忍的悲伤。刘公上香后走了,刘公说‘你就是我们。’,徐行并不明白刘公的话,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前,看着那哭的沙哑的刘思坚强的上完香…………………………
看见包不柱很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刘府主说‘如你所愿。’
认识的不认识的,怀着尊敬的心上香。
徐行看到;
左鸿棠穿布衣上前,跪在地上,磕头再磕头,在左鸿棠低头的瞬间,徐行看见那滑落的泪水,以及一句‘恩师。’
徐行明白了什么。
戴衡走了进来,上完香看着钟吾,叹息道;“所以别当英雄啊。”
丁云没有跪下磕头,上了三炷香走了。
唐匀脸色苍白跌跌撞撞而来,上了三炷香,化作剑光飞走。
一个青衣中年走进来,面白有须。他一进来,徐行感到空气猛的稀薄起来,便左右瞧了瞧,并没有瞧出哪里不对之处,就看那中年上了三炷香站在刘府主面前说了一句‘好一个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好一个法不容情,左梅松铭记。’
那中年看了自己两眼。
徐行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个又一个人。
天明到天黑。
月起。
人们鱼贯而入庙宇上香。
徐行看见一个个哭的大骂老天的男女,看见那昏倒过去的妇人和少女,徐行开始想一件事情‘这些人为什么因刘府主的死而这样悲伤?刘府主以死为代价照出的一片青天值不值得,人为了什么而活又为了什么而修炼?’他明明早已经知道修炼的目的,却在此时有些恍惚了。徐行思索这个问题,站了一天一夜,嘴唇也发干了,却还是想不到一个最标准的答案。徐行看见高夫子到来,上完香,徐行看着他。高夫子一笑而去,没有给这个学生一个答案。徐行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老人的膝盖还盖着毯子,由一盲眼少年推着进来。老人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刘府主的雕像,说;“回去吧。”
细如蚊声。
盲眼少年说;“不吃了豆腐宴再走?”
老人不说话。
盲眼少年推着轮椅而去,忽的开口;“答案多么简单,何必一颗心乱如麻。”
徐行看去,两人已不见,心中豁然开朗,那一颗因历练五年的心再一次如剥了壳的蛋白。徐行笑着的时候,就看到一真走进来,好像看见佛给人上香。他又看见庄绣进来。随着两人的离去,徐行感到庙宇中似有了一种玄妙的气息存在了。
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青甲白袍,剑眉星目。
太史品走到钟吾像下,仰头看着,一不上香二不磕头。徐行再三思索没有开口驱逐。他看见一个接着一个浑身带着煞气的布衣汉子走进来,有个脸上带了半块面具的汉子跪下来就哭了起来,狠狠一抹脸庞才离去。
天明。
天又黑。
迷迷糊糊之中,空间和时间好似都已不存在。徐行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身体好似被身后的虚空给吞噬进去,站在一片漆黑的星空之中,遥望一个接着一个人进入庙宇之中,那些人的身上有着一团又一团光芒,心念之间,光团破碎,展现出那些人长长又短短的人生。从庙宇中走进来一个老妇,抬脚迈入庙宇之中开始,她的人生就赤裸裸的展现在徐行的眼中,从襁褓中到三四岁就跟着母亲帮人洗衣,某一天天空上飘荡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妖兽,山河破碎,日子更苦,家里的米缸见底,人们饿的吃了野草树皮,某一天,传来人族联盟收了云国,已三十开外的女子在乱糟糟的军营中帮人洗衣,与人相恋,身怀六甲,男人死在了外面。某一天,妖族大战结束,女人回到橘子府,等来的却是一场长达六年的内战,直到大夏成立,已是妇人的女子想着日子总算安宁下来,可怎么这碣州还是如此昏暗?
打架斗殴遍地都是。
有力气的男人形成了团伙就可以衣食无忧,就连家里的田地也被强买强卖去,妇人想‘这世道和那小时有什么不同?’,某一天妇人的孙女丢了,怎么也找不到,漫山遍野地找,去八练城求官,听到那噩耗‘少女的丢失和那王家有着关系。’老妇那一刻被抽离了灵魂,怎么这世道还是如此?
直到刘府主审案。
一个又一个人的一生。
徐行忽的回头看,就看见那个灰白头发的青年,眉目如画,高鼻梁。
“怎么大了啊。”那人比划着徐行的身高,眼中情绪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