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她花了点儿心思,慢慢也学会怎么相对精准的找出冬笋的技巧了。
沈烈到的时候,桑萝畚箕里已经有两颗战利品了。
他很有些诧异,这不能是运气吧?多少人在林子里刨半上午才可能有收获。
等看到桑萝精准的蹲在一棵根部笋叶还比较完整的竹子前,又查看竹节,莫名就看了桑萝好几眼。
他十几岁时没少往山里找这些东西,因为缺钱,因为想私下里给小安和阿宁多弄点儿吃的,靠山吃山,能找钱的来路也只有这些大山。
最早的时候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林子里找这些东西得靠点运气成份,但运气并不会时时关照你,他干过最急眼的事是把一片竹林的地全翻了一遍……
后来慢慢去找规律,才渐渐摸索到冬笋的生长规律,学会判断竹根走向这些小经验。
但是,桑萝怎么会?
他过来时桑萝已经听到动静了,早看到是他,只是刚好找到一根应该有冬笋的新竹,所以这会儿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烈:“过来给你帮帮忙,我看你像是会找冬笋?”
这才在她旁边站了多大一会儿?这么几眼就发现了。
得,这也是个行家里手。
桑萝用小尖锄把残雪刨开,用的自然还是从前对着沈安和沈宁那一套,道:“家里从前有本杂书,记载了一些山里各种能入口的东西,也有采挖或是制作方面的描述。”
沈烈一听,自己用了一个冬才摸索到的东西,原来书里就有记载啊,不由羡慕又向往,感慨:“能读书真好。”
桑萝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沈烈疑惑看她:“笑什么?”
桑萝弯着眼:“笑你和小安不愧是亲兄弟,反应都一模一样。”
沈安听她说她那些方子都是家中藏书里记的,当时说的话和语气和沈烈都没差。
“因为说的是心里话,不过你这样看过书就能用出来的也很厉害了。”
说着笑笑,道:“我也帮你找吧,能快点。”
说着提着石锄也在竹林里转起来,发现可能有冬笋的地方,直接用石锄开干。
石锄自然不如铁锄好用,不过半点不影响沈烈找冬笋,把土挖开,冬笋露在外面,跟桑萝打一声招呼:“这边有三颗。”
转战下一处。
这回换桑萝服气了,怎么懂这么多……
沈烈找了五六处,其中一棵竹子边直接被他刨出一个冬笋窝来了,里面六颗冬笋,五颗都够大够胖的。
看看桑萝带来的那一个畚箕,他也不再找了,走到正挖笋的桑萝身边:“你歇着吧,我来。”
挖冬笋要把冬笋从竹子根部挖断的,沈烈力气确实要更大,准头应该也较她更好得多,桑萝听他要接手,也不推脱,直接把铁锄递了过去。
沈烈是真利落,桑萝在一旁看着,一样的锄头在她手里和在沈烈手里完全两样效率,土本来就是他用石锄先刨开的,这会儿上铁锄,一锄一个,一锄一个,啧,她光看着都解压。
沈烈挖笋,桑萝也没别的事干,就拎着那那把石锄,提着畚箕跟在他后边,到后边畚箕沉了,东西就直接到了沈烈手里,连提都没用她提了。
满满一畚箕,二十二个大冬笋,也是大丰收了。
沈烈还侧头问:“够了吗?不够这趟先送回去,等会儿我再来找找。”
桑萝默算了算:“再找些也行,再弄一畚箕吧,明天送去县里应该都能出掉。”
冬日里蔬菜不多,冬笋多鲜哪,且还有山鸡一起卖,东福楼就能给她全收了。
沈烈笑笑:“好。”
两人一同回去,桑萝鞋子湿了点,进屋换了双更薄一点的鞋,准备釜里烧水一会儿杀鸡,正好,湿鞋也能放在灶边烤烤。
沈烈把冬笋提到了灶屋,另提了一只空畚箕正要出门,一个出灶屋,一个正要进灶屋,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桑萝想到自己鞋子湿了,就往沈烈脚上看了一眼,到这会儿才发现,他脚上穿的还是一双草鞋,还是已经湿透了的草鞋。
也是,在山林里那么久,没成野人已经是本事了,也是她大意,人去山里呆了半天多了,鞋子怎么还能干爽。
桑萝有些不好意思了,沈烈走出几步时,她忙开口把人叫住:“沈烈。”
这还是她第一回 喊沈烈名字,之前要么直接说话,要么就是你,沈烈停住脚步,转头望她:“怎么了?”
桑萝:“我想了想,咱们明天送去卖的野鸡也就四只,这一畚箕冬笋也够卖了,下次要是再套到野鸡,再挖一些送去也是一样的,还新鲜些。”
沈烈眉头动了动:“不用挖了?”
桑萝摇头:“不用了,你帮我烧一釜水吧,一会儿杀鸡时用。”
有活干,干什么活对沈烈都是一样的,她乐意就行,他点点头:“也行。”
转身把空畚箕提回灶屋墙角去了,而后出去洗了洗手,再回到灶屋里麻利的就去端陶釜上灶,又往里舀足了水,这才去后院柴棚里抱柴。
柴抱回来的时候,看到灶旁靠墙的里侧不知什么时候多放了一个小木墩,木墩子上摆着一双样式简单却显得小巧秀气的鞋,看大小,显然是桑萝的。
那鞋微有些湿了,像是被雪水浸湿的,嗯,应该还用湿布把表面擦了擦。
放在这儿,离灶不近,但灶火的温度也能传过去,这是要借着灶火烘干?
沈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湿草鞋,忽然明白了她怎么半道改主意,跟他说不用再挖冬笋了。
心口处像被什么极轻极轻的碰了碰,胸臆间涌出一种陌生又奇怪的,让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他想捕捉住,品味清楚一些,奈何那感觉来得突然,溜走得也无形无影,他把手放在心口,只有那里还留下了一点儿心悸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