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只死死护好了那一小个馍,道:“没说不让你吃,但总要给孩子们一口,沈三,你是当爹的。”
沈三被噎了个半死,从没有过一天,他这么烦自己生了这么一大窝。
那么小一个馍,六个人分,他能尝出味儿?
可馍都到了李氏手里,到底是给孩子们吃,他也不能真上去抢。
累,太累了,吃得少干得多,也没气力抢。
沈金兄妹几个这天晚上终于一人尝到了一口除菜汤以外的粮食,甜丫儿和小铁已经蔫蔫躺了一天了,生生饿的,有粮食和热菜汤下肚,总算多了几分精神。
……
五月初六,沈烈一行三人才终于到达和许掌柜传递信息的那一个山洞里。
从一处隐蔽的小石洞里摸出一个竹筒,还有一个二十几个窄布袋,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看:“是盐。”
魏清和是最高兴的。
姐夫还能有信过来,还能给他们带点儿盐,至少说明外边还是安全的,他主动接过竹筒,道:“我来看看信里写的什么。”
把信展开,给沈烈和陈大山念了,魏清和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来信主要是告知沈烈十里村有人鬻儿卖女之事,以及沈三大概有卖孩子的打算,李氏让沈金主动曝露打猎的本事以自保。
陈大山听得直摇头:“你那三叔还真不是个东西。”
沈烈懒得说什么,只是问魏清和:“你姐夫这信是什么时候送出来的?”
魏清和看了看落款,道:“八九天前。”
沈烈皱了皱眉,想着许掌柜在信中提起的时局,听起来祁阳县是安全的,但还得排除一个可能——消息滞后。
如果许掌柜得到的消息本就是滞后的,那现在的祁阳县可未必安全。
他把那些盐袋往身后的背篓里一放,道:“走,都到这里了,摸到外围去看看情况。”
陈大山没意见,在祁阳县这一带打转,跟之前一路从敌境往回逃相比起来,那跟逛自家后山也没多大区别。
魏清和却很是激动,鞠了一躬向两人道谢。
他确实惦记着外边的情况,能实实在在的去看一眼,总比看这八九天前的信要强,但他也没本事出去,更不好意思跟沈烈、陈大山张嘴,结果两人倒是主动要往外边去看看,魏清和怎能不高兴不感激?
一路往外去,走了两个时辰,沈烈和陈大山的眉都皱了起来。
陈大山看沈烈一眼,“发现什么没有?”
沈烈神色肃冷:“太静了。”
内围流民变多了,这外围倒没人了。
两人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沈烈和陈大山停下脚步就砍了些枝枝叶叶的东西,确定没什么虫子之后就找来藤皮往魏清和身上手臂上绑,而后利利落落的又开始往自己身上捣腾。
魏清和咽了咽口水:“这是怎么?”
之前在林子里好像也没这样啊。
沈烈一边给自己绑掩饰物,一边道:“盗匪只怕已经到祁阳县地界了,一会儿走动小心着些,有不对的也别吱身,往灌木和树后藏一藏。”
魏清和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盗匪已经到了祁阳,那他爹娘、大姐、外甥和姐夫……
他呼吸急促,已经不太敢往深里想了。
陈大山拍拍他:“别紧张,先摸出去到各村里探一探,看看情况再说。”
魏清和只会点头了:“好,好,多谢你们。”
外边原只是他的亲人在,再就是沈家三房那几个孩子,沈烈和陈大山原是不必犯险的,不管是为了谁去,或是二者皆有之,魏清和都感恩戴德。
沈烈看看他:“行了,不说这话,走吧,你小心跟在我和大山身后。”
……
几人最是熟门熟路的就是十里村,所以第一站是直奔十里村。
沈烈最先摸去的就是他给沈金挖的庇护所和地洞。
没人。
里面连粮食都没有了,弹弓也带走了,只剩几个瓦罐和碗还在。
沈烈落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三人准备潜进村里再看一看。
从前热闹的村子,如今空荡荡的,人去屋空,鸡鸭不留,菜地都掘了,就连村民自家堆的草垛子都只剩了些乱草残留在地面。
一家一家看过去。
陈大山道:“没有打斗痕迹,是主动离开的。”
算是当下唯一的好消息了,至少不是屠村。
沈烈抿了抿唇,道:“从山里绕一绕,往三里村那边探探去。”
几人折回山里,还没走多远,便听有人小心唤道:“阿烈,大山?”
这声音耳熟,沈烈循声望去,讶然:“周大伯,你们没离村?”
唤沈烈和陈大山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癞子,旁边还有周家老大也跟着。
周癞子父子两个从灌木里钻出来,快步奔向沈烈几人,脸上是乍遇故人的欣喜。
“我们离村了,你当时不是让我去你家你告诉我办法吗?我照你说的时间去了,发现你们屋子都搬空了,也就知道你说的办法,紧跟着也跑了。”
沈烈点了点头,周癞子一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并不奇怪,死都敢了,还怕什么进山,他问了一句:“周大伯在山里还好吗?”
周癞子搓了搓手:“还好,还好,我们没敢进得很深,但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用石头封了,一家人大部分时候藏在山洞里面,只我们父子几个偶尔出来找吃食。”
陈大山看他父子二人虽清瘦得厉害,但脸上的精气神倒比从前还好些了,便问道:“周大伯知道村里这是什么情况吗?”
这正是沈烈和魏清和都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周家父子相视一眼,周癞子叹气,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前阵子来了不少兵,县外各村的村民都被赶着搬到县里住去了,但没进去几天土匪就到了,这会儿县城被土匪围着呢。”
一听土匪围城,沈烈三人都变了神色,紧接着就追问周家父子,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围的城,大概多少人。
周癞子摇头,道:“我们平时也在山里,并不敢出来,具体哪天不知道了,是听到有逃进山的人谈起才知道这些情况的,我听到信是四天前,这是壮着胆回来看看,也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又想了想,道:“人数的话,具体不知道,听到几句,说是土匪很多,少说得有千把人吧?也作不得准,我们都不敢靠近那边。”
听到盗匪千余,魏清和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了。
“那我姐夫……”
他急,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千余盗匪,这谁还能救得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