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顿好饭食,换来的是赵家父子叔侄下午卖命的干活,原是说哺时收工的,中午听沈烈来送饭时说过只请中午一顿,赵家人便安了心,不用急急避回去。左右中午吃饱了,下午还喝到了蜜水,通身的气力,那活儿干得是哐哐的,愣是天快擦黑才收工。
桑萝是没往地里来,沈金一边干活一边瞧着,倒觉得这赵家上下不计哪一个都是请得的,实在。
当然,等到他们晚间回到家里,听起家里人说起桑萝给开的工钱,越发性的要帮着把活给干好,自然,这是后话。
只说哺时至,桑萝午时才吃过一顿,也还不饿,满心里惦着的就是她的纸。心里寻思着就算是织布,煮这四个时辰也是够够的了,烧了几捆柴禾,终于跟沈宁说不加柴了,烧完灶里那些便罢。
第一口先熄了火的灶,沈宁把那陶釜上盖的木盖子揭开,捞起那已经从土黄变得黑乎乎,煮得软塌塌的树皮。
桑萝仔细着烫,小心上手捏了捏,又去看另几锅。
加了草木灰和没加草木灰的,这时候最明显的是颜色的不同,加草木灰那个是真黑。
桑萝没先把四锅树皮都捞起,而是选了同样都是在浸泡前晒干过的两组编号捞了出来,一份是加了草木灰的,一份是没加草木灰的,唤沈宁打来两盆水。
沈宁是见过她第一次做记录的,知道是要琢磨出不同方法的区别所在,因而也不动另两锅,而是麻利去打了两陶盆水过来。
姑嫂两个一人一盆,把煮软的树皮进行清洗,沈宁那个倒好洗,桑萝手上那个加了草木灰的,那是拿着丝瓜藤一点一点的擦,换了七八次水后,颜色这才好看一些。
剥树皮时总有些老皮是没剥干净的,等洗得差不多了,便是清除杂质,屋外有张和桌子差不多高的长条案,姑嫂两个索性一人搬一张凳子来,坐在木案边慢慢清理。沈宁到这会儿发现了,她大嫂那边用草木灰煮过的老皮明显比她这边没加草木灰的清除起来容易。
“大嫂,加草木灰煮的好清理,而且多洗几遍后好似比我这个倒更白一点?”上手捏了捏:“也更软乎。”
“嗯,不知道后头做出来的纸有没有区别。”
两份树皮,光清除杂质就忙到了夕阳西下,沈烈和沈安出来瞧了一回,看两人一忙一天,把做晚饭和喂鸡赶羊的活直接揽了过去。
沈家这晚上捶浆捣浆的声音断断续续足响了有一个多时辰,好在各家住得远,也听不到那点响动。
当然,基本上是沈烈和沈安的活了,桑萝和沈宁偶尔上去帮着换换手也就沈安累了会应一应,沈烈那完全就跟不会累似的,都没让人替过手。
桑萝盯着他那手臂瞧了好几回,寻思着真做得出纸的话,水碓得安排上了,不然用点儿纸也太累了。
水碓这东西桑萝虽没做过,但其中的原理还真知道。
……
戌时末,沈烈把沈安送到沈金家去,沈金猜着他二哥和大哥是要一块儿看书的,直接就给留了门,左右庄子里也安全得紧,等沈安来了,他睁眼瞧了瞧,自个往里边挪了挪,就继续呼呼大睡了。
沈家那边,桑萝就着油灯的亮光,正跟沈宁一起把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纱布绷在豆腐框上。
没错,这就是她自己瞎琢磨了月余琢磨出来的做纸的方法,像做豆腐一样,把浆水过滤,看看留存下来的东西干了后能不能成形。
区别就是豆腐可以湿一点,纱布直接垫在豆腐框底下,而纸是干的,所以她想着法儿把纱布绷在了豆腐框面上,有水的话往豆腐框里滴落,再从木架缝隙里流走。
沈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桑萝正小心的用勺子舀了搅匀的纸浆水正往那豆腐框子里淋,水从纱布下流走,纸浆在纱布表面被截留了下来,哪儿缺一块或是薄一些,桑萝就照哪儿再补一些。
木框的缝隙漏水到底是慢的,加到桑萝满意的纸浆了,那水已经满上来了,不过也因为这样,留在纱布上的纸浆倒是更匀称了几分。
“这样就行?”沈烈问出了一旁同样好奇的沈宁的心声。
桑萝摇头:“不知道。”
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豆腐能成形那是因为她用了石膏,这纸浆干了后真的能成形吗?她还真不知道。
“等明天看看吧,我瞧着明天应该也是个晴天,到时端出去晒一晒再看。”
自从进山后就没做卖豆腐的营生了,家里现在的小豆腐架只是自家做吃食时用的,还真不多。沈烈看看一旁几乎没怎么用到的两桶纸浆,道:“明天我早点去有田叔家借一下锯子,帮你做几个合用的架子。”
他瞧着随着水渐渐漏向底下木盆里而离水的纱布呈现出来的样子,道:“应该做个能固定纱布的四边的框就行了吧?用着能更方便点。”
桑萝点头:“等明天看吧,能成再做。”
不能成说明这法子没用,就不瞎折腾了,陈家那锯子这几年也费得厉害,现在要锯点东西极吃力了,她不由得问沈烈:“城里现在有铁匠铺子开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