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温和才是他的面具。
梁家豪脸色苍白,半晌没出声。
邵易淮抬腕看表,“……我还有?事,你慢慢吃。”
他起身,拾过一旁椅背上搭着的外套。
“表叔!”
梁家豪也站了起来?,抿抿唇,决意问出口,“……曾经,您是桐桐唯一的前度?”
之前在石塘咀的那间冰室,桐桐对他讲过,她心?里有?人了,暂时忘不掉,从?这用?词可?以推测,也许是她心?里那个人是指前度?
邵易淮看他一眼。
他从?未问过楚桐,谈恋爱问前任是最无聊的,他是成年人,她不主动提,他当然?不会问。
依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早恋,涉及到恋爱中成年人的那部分领域,她也表现得非常青涩。
“……应该吧。”
心?里一块石头轰然?落了地。
梁家豪抓住了桌沿,“……表叔,您说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我想?告诉您,那倒不会,因为我能感觉到,桐桐曾经试着接受过我,她很好,她给了我们?双方很久的时间、很足的空间来?接触,可?最后没能成行?,这是我和她都?没办法的事。”
停顿一秒,他补了句,“还有?……或许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表叔,您不应该再继续伤害桐桐了……”
回中环的路上。
宗良志一如既往看倒车镜揣摩先生的心?情。
很久的时间很足的空间来?接触……
不应该再继续伤害桐桐……
邵易淮抬手松了松领带。
这两?句话之所以能刺到他,是因为前者是他自己的主动放手造成的,而后者,正是他今天一直不安的根源。
桐桐为什么?会兴致不高?难道真是他做错了什么??
邵先生向来?情绪不外露,端的是不动声色,可?今天,秘书办与他接触最多的那位秘书,却隐约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沉,下午比上午更甚。
下班后,邵易淮替母亲参加一场酒会。
易嘉莹年纪大了,自他夏天来?港之后,这类活动偶尔会由他代?劳,由此,坊间小报流传,易家一直悬而未定的继承人人选,大概率是落定了。
酒店顶层宽阔气派的大厅内,港岛名?流云集,巨型水晶吊灯如瀑泄下,洁白桌布之上,新鲜花束娇艳欲滴,空气中浮着清淡的香氛味,低低的交谈声都?显得高雅。
在这之中,无数道视线落在邵易淮身上。
易家卓然?屹立于豪门圈子之巅,若真是敲定了继承人,必将引得整个港岛为之震动。
处于目光交汇中心?的男人却兴致缺缺。
陈家现任家主陪在他身边,偶尔交谈两?句,许多人跃跃欲试想?要被陈家引荐,这时候宗良志进来?了,走到邵先生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邵易淮低头听他讲完,而后抬腕看了看表,对周围人道一声失陪,离开了酒会。
“老爷子好像是有?公务在身,预计会在老宅住半个月,到十一的时候,跟那几位一起回京。”
宗良志压低了声音汇报。
邵老爷子虽已退位,但威望仍在,一些场合得托他出面从?中牵线。
“先去?趟石塘咀。”
宗良志将劳斯莱斯开到正门旁临停处,邵易淮站在车边拨通了楚桐的电话。
她说晚上要跟同学们?去?石塘咀吃猪扒饭,这会儿?大概还在那里。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
不疾不徐的一下又一下,邵易淮一颗心?像被这声响攥住,这样一个事事从?容,从?来?都?高高在上的沉稳男人,这时竟生出一阵极其强烈的忐忑不安,喉咙发紧,他再度把领带拧松。
窸窣的响动,电话通了。
“喂?”清丽轻柔的嗓,挺平静地问他,“……你找我?”
“……桐桐,”出了声才发觉声音低哑,“还在石塘咀吗?”
“嗯。”
言简意赅。
“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阿may姐在外面等着我呢,”楚桐笑起来?,“你要跟她抢工作呀?”
“我想?见你。”
“那你来?咯,我等你。”
轻松的语气。
她没有?拒绝他,可?邵易淮却觉她的态度,比干脆的拒绝还让人难受,一颗心?不上不下被吊着,他少见地开始烦躁。
宗良志开车时,偶尔朝倒车镜瞄一眼,看到先生的脸色比下午更差,不由地胆战心?惊。
目的地街道有?些狭窄,宗良志在附近找到停车位停了车,邵易淮下车步行?过去?。
他拎着西装外套,穿过人行?横道,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确认地点。
拐到那家店所在的街道,就看到了楚桐的身影。
她跟几个同学站在一起,穿着白天那身小吊带配牛仔裤,头上多了顶鸭舌帽,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后,莹润的肩颈处皮肤大片地露着。
不知同学说了什么?,她笑得前仰后合,随着她的动作,小吊带略上窜,露出一截细腰。
烦躁立时转化为了焦渴。
楚桐不经意间转过头,也看到了他。
夜色霓虹之下,男人迈着长腿稳稳走来?,每一步都?似是携着沉沉的压迫感。
搁以往,她一定立刻跟同学们?道再见向他飞奔过来?,今天她没有?,她等着他走到面前了,才笑笑地轻盈地说一句,“你来?啦?”
周围的同学不知怎地,都?往后退了几步,七嘴八舌跟楚桐说,“那我们?就不打扰啦,明天见。”
楚桐回身挥挥手,“再见。”
等她转回来?,才终于好好地对上了她的眼神。
她眼神清透明亮,却莫名?让他更加不安,焦渴夹杂着这份不安,让他本?能地想?要确认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楚桐就问,“晚上你要在雅园睡么??”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她的语气,轻松随意到好像他们?是彼此的床伴。
邵易淮浑身温度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