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如果只是她一人尽心竭力,那必不会长久,这个道理袁氏是懂得的。以前她偷偷看过《醒世姻缘传》,这本书藏在母亲的书箱里,谁也不知道这个箱子被她翻了个遍,里面的书她也读了个透。
那些书里的许多故事和道理,如今想来皆是粗烂不堪的,但即便如此,这些大粗话也在涉世未深的小袁素秋心底留下了刻痕。
母亲没有教过她这些事情,从来没有。
后来她学《诗》,读到“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便觉得许多故事翻涌而上,直击心扉,醍醐灌顶,了悟了男女之情。
可是成婚到如今,她又糊涂了,那些道理离现在的她太遥远了,如果她抱定那些道理过活,永远都不会快乐。
她一直不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曾居道在想什么?袁氏时常会好奇这个问题,她觉得如果自己懂得了他所思所想,便会更贴近他几分。
“素秋啊”曾居道忽然唤她的名字,袁氏下意识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回道:“什么?”
“蘅冉还小,不必急着给她补这个,补那个,小孩子好玩,就让她多玩一会”曾居道捏了捏蘅冉的小脸,眼里满是疼爱。
袁氏愣了愣,恍然若失,自己又错了。
“素秋小时候,可有过调皮捣蛋的经历?”曾居道忽然提了这么一句,袁氏不知其意,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自然有的,谁都是从黄口小儿过来的,也不是天生就知书达礼”
曾居道好奇地看着她:“你调皮的样子,还挺难想象的,是怎么个调皮法?说来听听”
袁氏觉得,在蘅冉面前揭露以前的玩闹之举,好像不大合适,可她看了看蘅冉闪闪发光的双眼,又看了看曾居道温和有礼的浅笑。
怎么总觉得这对父女是存了一样的心思,要把自己的完美形象打破呢?
袁氏胸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意,她满心的戒备森严,都融化在这两个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人眼里。
“不过是偷看过几本禁书……不过现在那几本书已经没有禁的必要了”袁氏不咸不淡地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前的那些禁书和现在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连塞牙缝都不够格。
“哈哈哈,怪道该咱俩做夫妻,原来我和你干过一样的事!”曾居道笑得像个孩子,他挖掘出了袁氏这么富有反叛性的一面,心里有种得逞的感觉。
“想起我在老爷子手下讨生活的日子,可是不容易啊……”曾居道发出一句感叹。
袁氏心有戚戚,她的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女孩子总不如男孩子管教得严格,而且公爹那个样子,想想就让人害怕。
“难为你了”她道了一句,脑海里浮现出小曾居道偷偷摸摸翻书的画面,嘴角逸出一抹微笑。
曾居道也笑:“唉,彼此彼此”
二人成了难夫难妻,距离倒被瞬间拉近了。
被遗忘的蘅冉拼命找存在感:“爹,娘,什么是禁书啊?”
夫妻二人俱是一顿,然后相视一笑。
袁氏忽然觉得,也许破解这个迷局,并不是那么难。
聪慧如她,总会找到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