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4章(1 / 2)我将死时他后悔了首页

焦虑,只要事情解决,或心态放平,就可以战胜这种情绪,不受其扰。

但颜烟想,他没法战胜。

因为他既无法解决困境,又放不平心态。

他无法做任何事,会一直孱弱下去,因此他会在夜深人静时,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手术刚结束时,他可以无畏许下誓言,承诺要每时每刻陪着段司宇,做对方唯一的月亮。

可他果然,还是个不守信用的凡人。

他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孱弱。

因为他曾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不会多走几步就喘,不会因承受不了快意而睡过去。

连续多日噩梦。

终于,这日颜烟睁开眼时,天幕灰蒙蒙,竟还未亮。

早醒。

又来了。

一切如轮回,下一步就是失眠,入睡困难,直至完全崩塌。

地板上紫色的霓虹光晕,缓慢缩小直至熄灭,如失掉希望的冷火,灭了就再燃不起。

对面高楼的光全部关闭,乌沉沉的暗色侵入,吞噬秋日本就少的暖意。

不禁,颜烟打了个冷颤,翻身,主动钻进段司宇的怀抱,寻求温热与安全感。

他不能重蹈覆辙。

颜烟想,他一定不能以爱为名,又伤害段司宇。

段司宇仍在睡,因为既要耗神录制,还要满足他任性的乞求,只能拉长睡眠时间补充精力。

安全的味道涌入鼻腔。

颜烟贪婪地轻嗅,随着段司宇呼吸的频率,动作小心。

不多时,床头柜上的手机亮屏,发出微光,段司宇同时睁开眼,抬手,关闭静音的闹钟提醒。

颜烟仰起头。

四目相对。

段司宇一怔,“你已经醒了?睡不着?”

颜烟无声点头,眼里带着不安,明显心绪不宁。

段司宇搂紧颜烟,“怎么了?告诉我。”

“我怕我一直这样下去。”颜烟主动说。

“这样是什么样?”

“一直体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工作......”颜烟声音渐低,半途收了声。

“怎么不继续说?”段司宇追问。

因为这样很矫情。

颜烟知道,他这种情况,比许多患癌病人好太多,他能直接手术,不用化疗,已然很幸运。

有的人想活,却没机会活,而他获得新生,却矫情地为孱弱而焦虑。

颜烟轻呼气,“是我心态不好。”

自己下定论。

“没事,慢慢来,”段司宇安慰,“等身体彻底恢复,你就算是想跳伞,飙车,我都陪你去。”

“你飚过车?”

“没有。”

“那你怎么带我去?”

“司机在前面开,我们坐后座翻滚。”

这是句玩笑,不好笑,但画面生动。

颜烟勾了勾唇,轻笑,“好吧。”

见颜烟笑了,段司宇收起不正经,低头轻吻对方额头,“以后不高兴了,都要像今天这样,主动告诉我,好不好?”

颜烟点头,“好。”

录制接近尾声,段司宇签的第三期播出时,所有需提前录制的赛程已结束,只剩下最终决赛夜的直播。

忙着准备彩排,不止乐队拉紧弦,出品方也陆续从其他组调来人手帮忙,保证当夜不会出岔子。

目之所及,无人不忙。

演播厅里唯一的闲人,似乎只有颜烟一个。

他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所有的忙碌都与他无关。

周围越是热闹,颜烟越觉得,他的灵魂正在抽离。

他的世界,又在变冷。

可是,他分明在段司宇的世界里,他们靠得很近。

为什么,他没能被那些热意感染,反而愈来愈冷?

“颜先生,您的水。”段司宇在台前检查彩排时,有个女实习生叫他。

颜烟回神,接下,“谢谢。”

“不客气。”

玻璃瓶装的矿泉水未开过封,应是放到温箱里热了会儿,是正好的温度。

相处近一个月,工作人员都已认识颜烟,尽量照顾他,既为他是段司宇的恋人,也为他明显孱弱的身体。

因为温差,瓶身上凝着少许水珠。

颜烟使力拧了三次,左手皆打滑,没能将瓶盖拧开。

颜烟轻呼气,正欲去抽张纸擦干瓶身,再拧。

“颜先生,我帮您拧吧?”女生试探着问。

颜烟知道他该拒绝,因为没这必要,但他却像中了邪,鬼使神差将水瓶递过去,似是想证明点什么。

女生握紧水瓶,重重一拧,尽管托着瓶身的那只手打滑,仍旧成功将瓶盖拧开。

“好了。”女生小心递回,没拧上瓶盖,似怕他又无法打开。

“谢谢。”颜烟勾起唇道谢,小口汲。

几口喝下,瓶中水位线只下降几厘,旁人一口的水量,他必须分上好几口。

给他递过水,女生迅速离开,去忙别的事。

颜烟缓慢收起笑,逐渐失神。

他把水递回去,是想证明什么?

证明他拧不开,只是因为瓶身太滑,而非羸弱?

可他证明了吗?

没有,他只证明了相反的结论。

他确实孱弱至此。

连一个比他矮瘦的人,都比他有劲。

台上,方才彩排的乐队已结束表演,段司宇正蹙着眉说了些什么,而后再让人彩排重试。

这次表演的效果显著改善,乐队的主唱欢呼一声,看向段司宇,面带感谢的笑意。

水是温的,四处是被照耀的暖意,而他离远星最近,却是“冰”的。

颜烟起身,给段司宇留条消息,说去洗手间。

进了隔间,颜烟合上马桶盖,扯一张垫纸放在盖上,屈膝坐下。

墙壁阻隔外界的热闹,只有些微歌声与鼓点穿过,沉闷似浸在水里。

无人的环境让颜烟好受不少,至少如此,他就不用与人比较,以此来提醒他的孱弱。

吱吖——

洗手间的外门被推开,几道脚步声渐近。

“他到底是什么病?我怎么感觉一直不见好?”

“不知道,我只听说是做过手术,要养很久。”

主语就一个代词。

但颜烟立刻知道,对方说的是他。

“一个月还不够久?”

“一个月哪够?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抢救回来,遭老罪了,二十年都不够养,现在还一到冬天就难受。”

“二十年也太夸张了......”

外头又聊了什么,颜烟逐渐听不清,闲聊的内容未入耳,只知道是些同情的感慨。

颜烟俯下身,手肘放在腿上,手掌撑着侧脸支力,失神。

二十年。

他是不是也会如此?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直到死仍是这样,无能,弱不禁风?

今后的几十年,他这一辈子,就准备靠段司宇养着,他就在家里做装饰,无聊了再跟出来工作?

这些想法涌入脑海,或成为可预见的未来时,颜烟竟不觉得崩溃。

因为这是个好局面。

能这么孱弱地苟活几十年,长久陪着段司宇,都比复发好。

原来,他连日来恐惧的生活,已算是好的局面。

不知何时,门外闲聊声停了,四周寂静。

颜烟久久不动,无法回神,直到手机震动,提醒他已躲在这里太久。

duan:还在洗手间?】

yan:嗯,我有点累,准备回酒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