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云容夜访(1 / 2)照影曲首页

眼眸流光浮动,瞥至一旁,金红的蜜烛摇摇欲灭,一滴滴烛泪仿佛自宫妃眼中流出,含着悲情苦愁,连火光亦凉凄,衬得珠帘弥漫出粉惨光淡的氛围,哀悲作恸,满屋飘着色衰恩绝离息。纵使初选位列三十六宫第一,难保日后不会有冷落长门之命、空睹花落之象、悲视黄昏之景。

长门宫因汉武嫡后千金一买而得名。然辞藻华丽、感人肺腑如长门赋亦挽不了离去君恩,只余窦太主之女空流悲泪,痛吁殇情。色衰爱弛四字于嫔御而言,最难提及亦最忌讳提及。许后便生生败于飞燕之轻舞、合德之丰腴。

羊车也好,蝴蝶也罢,香囊也好,荧虫也罢,皆系帝王决定嫔御一生命运,末了恩情断绝,不肯回头相视。纵然相濡以沫,最后亦免不了撞墙气绝,耳畔弥漫着远处传来的笙丝竹管、欢声笑语。所有宫妃命运皆应和‘红颜未老恩先断’一句。

帝王宠爱,决不会久停一人身上!

嫔御中,能得善终者向来寥寥无几。吕后尚有戚夫人可嫉恨,然则阿娇后,被赞‘嘉夫德若斯’之卫后却夫离子殇,惨淡收场覆盎门外桐柏亭,哀苦至死。其悲、其伤、其苦、其痛直入心肝、深入肺腑、侵入肌肤、断于白骨、化为一抔黄土,掩尽风流过往,只余‘恭谨克己,尽心尽力’八字为人口耳相传。

我愈想愈哀伤,酸辛苦楚漫涌心头,顺着经脉冰冻四肢,体内血液亦散发着寒意冷气,仿佛是夜飘散出腊月的寒凉之风。

寂静之余,门外忽响起‘叩叩’敲门声,莺月忙起身开门。

我随即收神掀帘,入寝屋取轻绡外衣披身,轻声迈步至门口,心内诧异究竟系何人会在此刻前来拜访。待持烛一照,只见屋外一片漆黑,夜空无半点星光,亦无皎洁月光,似浓墨染尽宣纸,黑得人心底直发慌。

来者站得远,身影与面容模糊不清,我只得蹙眉疑惑道:“不知来者何人!”

“林淑女,是奴婢!”外头传来的声音冷静而沉稳。

“原来是云容姑姑,快请进。”固然心下诧异,我赶忙迎入内,命莺月上茶。

云容一入内,即刻悄然关门,行一福身礼,寂静落座桌旁。

奉上两盏热茶后,我便吩咐莺月退下:云容既于深夜无人时分前来,自有要事在身,何必留她在此碍眼。

心下狐疑警惕,与她对视,我小心翼翼道:“不知姑姑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云容恍若未闻,颤颤端起茶盏,巍巍掀开茶盖,灰白手背满目皆为细条皱纹,水汽氤氲下遮盖了那双幽深无底的眼眸大半,连带深红色的内御服亦显出墨黑空洞的色泽来,徐徐吹了吹,悠悠喝着滚茶。

呷下一口,轻轻放下茶盏,锐利眼眸直直射向我,她口中冷不丁冒出一句,“时刻无多,奴婢也不故弄玄虚,只问一句:不知经泽媛殿一事,淑女可甘心?”

“什,什么?”我一时未听清,愣住了,迷惑不解起来,只一个劲儿盯着她瞧。

“奴婢是指——”云容用她那双看尽御殿数十年的眼眸盯着我,令我根根骨骼皆长出尖针来,刺得遍体泛起疼痛,波浪般席卷全身,头皮亦发麻,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道:“淑女可甘心就此为上等嫔御操纵,乃至送上自己的性命?今日珠花掉落一事已传遍御殿。想来淑女亦有察觉,此乃有心人刻意为之。若非如此,怎么这般轻易掉落,何况是在泽媛殿之内、陛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