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再遇煍王(2 / 2)照影曲首页

“王爷此言何解?”万分不解下,我情不自禁移开团扇,轻声皱眉问道,脑中略一深思,已然忆起云容所言,正如此刻月光,皓洁明辉,清晰投落面前,分明光暗,如楚河汉界。

“小王自幼丧母,难得见到一位如林婕妤这般与母妃如此相似之女子。”煍王呆视着我,眼眸岿然不动,显出几分烟雨蒙蒙,缥摇云荡。

我心下狐疑万分,连面前月光亦黯淡许多,显出晦暗流光,似一张微淡灰墨染透的宣纸,起一层又一条褶皱,模糊浑浊。

“不知可否请林婕妤听小王一则故事。”收了旧色缈光,思量一番,煍王诚心道。

“哦?”我眼眸困惑不解。

“小王生母乃花鸟使广选入宫,后得父皇恩宠,历迁御女、承衣、侍栉、贵人、姬、嫔、贵姬、昭仪,有孕晋妃,生下小王二人后晋贵妃,却无封号,宫中人皆以母妃出生之地称之为湘贵妃。小王不知父皇所想,许是母妃太过专注舞乐,乃至冷落父皇,以致生前无封号,死后亦无谥号。而婕妤你与小王母妃极其相似。若那位素婉仪有七分形似,那婕妤便有七分神似。若婕妤不嫌弃,可否将小王视作亲友?”煍王神情微微郝羞,白皙肌肤微微涨红。

我此时方忆及初遇素欢如时那熟悉之感,惊讶原来竟有如此缘由!想必云容那番话亦对形似七分的素欢如有所提及,然则究竟道明多少?依煍王今夜所言,素欢如不过形似,而我却有七分神似,不至令云容舍本取末。云容到底出于何故提点我?她所言到底何意?

暗暗忖度一番,余光瞥见煍王饱含期待之眸,我收了神,款款行礼,矜持庄重道:“此言玩笑了,还请王爷自重。”心下生出些微不耐,拾起芙蓉裙摆,意欲转身离去。

“林婕妤且留步。”他急忙拦住我的去路,明肃正统道:“小王所言非虚,还望婕妤明鉴。”眼眸清冷明亮,语气十分谦卑。

我只得压下心头万千思绪,面上故作客气,“不知王爷还有何事?”

“小王不知婕妤已侍寝否,若可行,小王欲向皇兄求得佳人。”煍王面色微赧,眼眸墨润诚恳,鸦青色万字穿福祥云纹直裰长袍飞扬出一片赤子之心的色泽,诚恳切切。

闻言,脑中思绪烟消云散,我心中骤生万分厌恶,举止却依旧恭敬有加,语气冷静而听不出一丝波澜,“妾妃入宫绝非为王府侧妃之位,还请煍王见谅。”言毕,转身即走。

我心中气恼,暗暗恨道:煍王怎可如此看待我?!难不成于天家而言,所谓的妻妾不过是可以随意赏赐的礼物?!我又怎可被人如此夺来抢去?!抑或,皇帝御殿中的嫔御曾有几个被皇帝作为礼物般送出几个?

“不不不——”他急忙拦住我去路,慌张解释道,面色泛出红波,唯恐惹我动怒,诚心诚意注视着我,郑重道:“小王已决意迎娶林婕妤为正妃。”神色庄重,一丝不苟。

我顿时鸦然,缓缓失笑道:“王爷真会说笑。”清冷柔和的月光下,嫣然直立,语调温和从容,“若妾妃未记错,王爷已娶得贤妻。”目色却是冷然如霜。

然则言毕,我心下不由得诧异起来:到底煍王妃与煍王形同陌路。宴席间,二人显见貌合神离,不曾有过只言片语。即便如此煍王亦无休书,亦可见他口不对心。若此刻他所言属实,何不早早休妻?

“小王已决意休妻。”煍王神色毅然,语气正肃,似一块坚硬顽石,不可撼动分毫,直裰长袍上的万字穿福图案流淌出一波坚定如铁的意味,“杜氏入府多年而生性好妒,正是好理由。小王当初便是奉皇兄旨意迎娶她入门,如今忍耐多年,早已忍无可忍。”

我幽幽一笑,含讽带刺道:“若王爷所言非虚,妾妃来日遭此遇亦未可知。”

“小王一见婕妤面容便了然婕妤品行。哪怕婕妤当真品德缺失,小王亦会不离不弃,终生相守。”煍王白皙的面容无瑕,目色坦朗有神,“小王一生只会钟情一人,绝无妾室。”

思索片刻,我嘴角衔一丝笑意,“若妾妃未记错,宫人传言,煍王府中,虽只王妃一人,王爷却是多次因婢女之故与王妃争执。不知系何故?”嘴角颇有冷然玩味。

“这——”煍王犹豫片刻,低头哀叹一声,随即仰首望着明月,缥缈一言,明皓的月光下,洁白的面容分外忧伤,“杜氏过于恶毒,多次将小王的贴身婢女杖责,致死者数不胜数。草菅人命至如此地步,怎不令人齿冷。小王积怨多时,不过看在皇兄面子上方未翻脸。”言毕,长长吁出一口胸中郁气,神色愈加哀痛,似在惋惜那些无辜冤死的婢女。

“无论如何,妾妃已入宫,自是一生一世老死宫中,王爷盛情妾妃不敢接受。”我垂下如羽睫毛,委婉拒绝道,语中决然口气显而易见。

煍王似是未料到我会回绝得如此坚定,一番踉跄后退,勉强稳住身形,垂下眼睑,眼中泛出若隐若现的水泽波光,略一思索,眼眸闪过一丝决然,强笑道:“小王今日所言着实唐突,婕妤心有疑窦确是应该。无论如何,小王会在休妻后上奏,以明诚心。”言毕,决然抱拳,深深一眼,内涵复杂无比,消失于黑漆树丛后,头亦不回,只余一丝微风寒凉。

眼见煍王消失在眼前,我静默片刻,方吁出一口气,冷淡离去。

青草明辉,月光流玉,秋风飒爽,已落花遍地,枯枝败叶亦发出生命消散的气息。清风微卷一二枯叶,霜下木衰,旋涡零落,一展肃杀秋气无遗,惹来废井虫鸣早,阴阶菊发迟。碧草条叶落寞,绿翠枯萎,葱黄金线湘绣梧桐披帛直于微风中纷飞萧索,仿佛黄云飞舞,飘摇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