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舍利乃一月内消失不见的。待到旦月初一清晨,老衲前去检查,这才发现舍利为人所盗,失踪了。”僧稠法师面容不改,毫无畏惧,简而言之将实情告知。
“什么?!”皇帝惊得站起身来,分外震惊。
过了半晌,眼见众人眼中的诧异,一时回过神来,收敛了几分神色,逼迫自己收敛怒气,重坐下来,“既如此,你为何拖延至今才报?”皇帝硬生生忍住怒火,强自心平气和道,一句话却是自紧咬着的银牙里头一字一字叫唤出来。
僧稠法师到底为方外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为皇帝的天雷怒火扰了心神,不见一丝一毫畏惧之色,甚是恬淡地垂下眼睑,清晰而微带无奈地解释道,语气哀转恳求,“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属年幼弟子畏惧责罚,这才耽误了工夫,连老衲亦瞒着。”
“陛下,看来此事不得不交由永巷令彻查。”姝妃在旁觑着皇帝不做声响而晦暗无光的脸色,柔声劝道,语气娇软柔绵,试图借此平复他的心气。
“舍利乃释迦牟尼佛涅盘之后留下的国之瑰宝,纵使永巷令查出到底系何人偷盗,万一无法追回,纵使捉住了凶手,又能如何?”狠命换了几口气,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怒火,皇帝到底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气恼之色十足十地浮现于面容之上,手掌重重地拍在了龙椅把手处的龙头上。
“或许查出窃贼便可追回舍利亦未可知。舍利乃国之瑰宝,陛下乃真命天子,旁人如何能成功偷到手,只怕舍利依旧在御殿之中。”焀王沉默多时,不过思忖半刻,在旁从容出言道,面容硬挺,刀削一般,语调底气十足,显见习武之人,身强体壮。
“皇兄所言不假。”沉吟片刻,皇帝阴沉着脸启唇道:“那就安排羽林卫将此事先行一步告知帝太后,再将所有殿宇尽数细查一遍。若在朕回宫之前仍旧查不到舍利下落,那便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彻查此案。”
“臣代僧稠法师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焀王当即起身,为僧稠法师谢恩。
僧稠法师不过微微行合十礼,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尽显得道高僧的风范。
原本身居宁寿宫偏殿——永宁殿的帝太后曾居思过楼。如今,自中宫笺表一事之后,她已然自永宁殿迁居富丽堂皇的正殿——紫极殿。皇帝对她的礼遇逐日倍增,她在御殿内的威慑亦逐日加深。数日后传来消息,远在御殿的帝太后亦与皇帝一般,尤为震怒,当即责令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彻查此案。那段时日,御殿、行宫草木皆兵,婺藕更是食不下咽,叫我与袅舞甚是为难。
一日清晨,为了给婺藕安胎,我特地差遣倚华给婺藕送去当初瑛贵嫔所赠、自己尤为欢喜的缠丝水晶玛瑙盘,以期她能安心养胎。
“姐姐,你可起来了?”
是日午睡后,我领着蜜棠携食盒往清风轩赠蜜饯,方一掀开锦幔珠帘,袅舞随即转头笑道:“起来了。这不,正对镜梳妆呢。”
我仔细瞧着她,虽说是夏暑,袅舞的身材因着身孕倒丰腴不少,面容雪白透亮,流苏髻两端的六叶红珊瑚绿玛瑙碧叶珠花甚是精美,简约而不失大方,一身水绿色锦缎织花宫装金丝银线绣成,神采辉煌,甚是高贵翩然。
我含笑道:“姐姐今日这妆容,别说陛下,就连我亦被吸引了不少,堪称国色。”
袅舞抿着嘴儿笑,戳一戳我的面颊,笑道:“你这张嘴呀!”
正说着,绯红端上安胎药,袅舞蹙着眉小口小口饮了。我随即打开食盒,取出里头我前不久腌渍的蜜饯。二人遣散了宫人,面对面落座桌旁,一壁用着蜜饯,一壁说话。
不过闲聊须臾,袅舞捂着腹部,频频露出难堪之色,皱眉呻|吟。
我慌张起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倚华,御医,快传御医!”
不过须臾,俞御医自殿外飞奔而来,顾不上行礼,随即搭脉号诊。不过须臾,他震惊叫道:“不好,林良人有早产之险,需得尽快催生。”忙吩咐宫人将其抬入内殿。
我如雷轰顶,被俞御医拦在外头,不得入内,徘徊起来。倚华与蜜棠陪伴在身,神情甚是担忧。
闻得袅舞在里头一声重过一声的呻吟,我心下愈发忐忑,紧紧揪着鲛绡锦缎帕子的手被勒得生疼,手指的肌肤泛出雪青的颜色,分外醒目。
皇帝、珩妃收到消息,随即赶了过来。
“娥皇,里头如何了?”皇帝神态焦急,一入清风轩的门槛,开口便问道。
“是啊。林良人好端端地怎会早产?”珩妃径直问我道。
“回禀陛下、娘娘,姐姐她方才不过服下安胎药,又用了妾妃特地腌渍的蜜饯而已。俞御医正在里头催生。”我简单解释一句。
“安胎药自然不会有令孕妇早产之险。倒是昭仪你的蜜饯,可是何物制成?”皇帝闻言,微微蹙眉片刻,沉吟几许,谨慎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