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藕在其中弹起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声调唯美而华丽,顺着赤色彩蝶喷涌而出。我身着海棠红洒金七彩湘绣木芙蓉花纹的轻纱曳地凤尾裙宽袖锦衣伴奏一曲清歌,缭绕其间,三日不绝,如风鸣雪。
渐渐地,独自步履的踩雪声响传入我耳,渐行渐近。
我对婺藕使了一个眼色,恍做不知,继续奏乐、歌唱《邀醉舞破调》、《恨来迟破调》二曲,令如痴如醉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一曲毕,齐丽仪、珆姬陪伴皇帝在侧,二人紧随皇帝一同拍掌叫好,“果然奇妙。”
齐丽仪更称赞道:“难得一见林昭仪与申良人二人如何合作无间,堪称国色仙乐。”
珆姬亦道:“今日多亏了二位姐姐,妹妹方有如此荣幸得见神乐之音。”
我这才恍惚察觉出身边有人,急忙上前行礼,“妾妃参见陛下。”
“娥皇与良人的合奏当真乃神乐之音,叫朕惊为天人。”皇帝扶起我俩,却诧异起来,一味低头,仔细瞧着婺藕的柔夷。
我晓得个中缘由:婺藕为了练习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双手患上鹅掌风,手掌上起了水疱不说,更脱屑变厚、干燥破裂、自觉痒痛,难以见人。
鹅掌风意指肌肤之症,代指手掌水疱、脱屑、粗糙变厚、干燥破裂、自觉痒痛等。乍看之下并无不妥,然则时日一久,只怕有损嫔御婉转承恩。故而我抓紧吩咐俞板仔细以狼毒外敷治之,以免来日婺藕失宠。
此番婺藕不期皇帝会亲自拉她的手,一时之间又羞又臊,忙抽回了手,默默不语。
皇帝固然诧异,却也不再多问,免得婺藕愈加羞涩,只说了句,“良人近几日修炼琵琶之道,可见甚是勤勉,担得起贵姬之称。”
为了孩子,勤于练琴以致患上鹅掌风,忍着痛痒,日日熬煮狼毒之气弥漫不已。如今,婺藕晋为贵姬,可算是物有所值。
我一时惊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对上皇帝的含笑眼眸,又闻得一句,“秦敛,传旨御殿,昭仪林氏侍朕年久,端惠柔丽,晋从二品贵嫔,申良人晋从三品贵姬,皆于二月十六行册封礼。”
我与婺藕心中大喜,眼中含泪,深深拜倒,“谢主隆恩。”
终于,婺藕受封贵姬之位,入主增成殿。
翌日,皇帝的旨意传遍御殿:二南垂范,王风之所基;六宫分职,阴教之所系。故能清眺侧于九霄,弘礼乐于八表。良人申氏器怀明淑,志识诏令,地惟轩冕之华,德备言容之美。夙陪巾栉,早侍宫闱。幽闲之誉,播兰芳于彤管;婉嫕之风,流玉润于紫殿。授以徽命,寔允茂典,可居贵姬位。
待到册封礼上,婺藕到底忍耐不住,泪水几乎似雨滴一般不断地落下来:熬了这许多年,一朝得宠,婺藕终于担得起‘苦尽甘来’四字?或许对于当日初入宫的她来说,名位与否自然无关紧要,然则如今有了恭修,她自然要为孩子谋一个前程。子凭母贵,生母地位若卑微渺小,与孩子亦是一种拖累。如今晋为申贵姬,固然并无封号,显见于皇帝心中,她不再是一介寻常妃嫔,可轻易抛之脑后。
当夜,皇帝下榻瑶光殿。
我趴在皇帝胸口,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稳定而镇静,叫人闻之心安,耳边闻言,“娥皇,昨夜朕自户外望入白绡帐中,只觉你态媚容冶、玉质柔肌,如月下聚雪。来日,嘉敏定与你一般美貌倾城。”
“陛下最会哄人了。”我娇嗔一声,含笑抬头,盈盈望着他,“难不成侯贤妃这御殿第一宠妃之名,竟是虚的?”
“她的容貌自然担得上‘滟姿’二字。恭敬长相貌丰秀,与她亦颇为相像,到底姿容俊美如云中君,分外阴柔,不似寻常男儿般丰神俊朗。可你的容貌却也有‘婉敬’之称。若非如此,朕怎会赐号‘婉’?”皇帝微笑起来。
“那照陛下这般说来,不知柔贵姬容貌担得起哪两个字?”我嬉笑起来,娇俏可爱,“可是‘柔绵’二字?”
“娥皇与朕心意相通。”皇帝捏了捏我的鼻子,甚是宠溺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