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毒蛇鬼箭(1 / 2)照影曲首页

在我的请求下,为了安抚袅舞之心,皇帝册为淑媛——正是当日权淑媛的位分。然则此举终究挽回不了袅舞那颗逐日冰冷的心。固然俞板日日探视照看,袅舞的身子依旧一天天消沉下去。原本怜惜她爱女心切的皇帝,亦随着时日的久远兼太皇太后的崩逝而逐渐不再迈步玉烛殿。兴乐宫如同死寂一般,被宫人遗忘在御殿角落。

太皇太后被追谥为穆温懿敬让元怀皇后,与穆安定公主的丧事一同办理,仪仗恢弘广大。内侍、内御的哭声响彻御殿内外,鲜少有宫人不痛哭流涕——只为免于不敬上典之罪,受皇帝责罚。

就在安定出殡的那一日,袅舞哀痛之下,于白布灵幡的大殿之内演跳一支凄凉哀美的鹤舞后,径直撞柱,一心求死,幸而不曾为黑白无常勾去魂魄,发髻之上煍王特意赠送的红珊瑚串赤暖玉珠流苏梨花满枝步摇倒是当场落得粉碎。原本安定的死已然令我悲痛欲绝,此番袅舞此举,更是叫我泣不成声,几欲呕血。

握着袅舞撞柱后掉落在地的雪色描金胭脂梨花钿,我清楚地意识到原本相依为命的我俩,如今只剩了我一人有毅力孤零零活在这人情冰冷的御殿之内,孤苦无依,不知前方还有多少明枪暗箭。安定之死,令袅舞不复当日的活力生机与斗志,至于勇气更无从谈起。固然从旁劝慰的婺藕与敛敏待我极好,究竟不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分,难抵岁月的变迁。何况,如今系袅舞,来日又该是何人?婺藕?抑或是敛敏?

穆温怀后与安定二人的丧仪大事一同办理,御殿之内可谓多年未有如此哀恸的场面。此段时日,皇帝一壁整理朝政,一壁与皇后一同办理丧仪后事。御殿之内,接连数月不曾有过丝竹管弦之声、欢乐笑语之音。

而不得不提的是,仰赖太皇太后存活至今的依修媛亦随着穆温怀后的山陵崩而彻底倒台。原本,固然毫无帝宠,到底穆温怀后尚可护着她。如今,依修媛再无依附之处,只得指望皇恩,故而于穆温怀后丧仪上,哭得撕心裂肺,甚为哀恸,惹来皇帝关注。皇帝眼见依修媛如此哀恸不已,心下甚为感怀她多年来精心侍奉穆温怀后,从此对她愈加礼遇相待,俸例亦视同从二品贵嫔。如此,于依修媛,倒也抵得过了。

随着两件丧仪的事迹告一段落,我只觉麟德八年的春日,固然绿意盎然,鲜活一片,到底来得尤为迟缓,令人不禁感叹起“物是人非”四字来。

为着办些喜食冲喜,但又碍于穆温怀后刚过世不久,仅仅惇姬晋为从五品丽仪。

莺月听闻此等消息,不由得纳闷起来,嘀咕道:“云丽仪固然得宠,到底不及折昭仪与夕丽人。怎的丧仪事后,陛下头一个晋封的人会是她?”

我嘴角含了一缕笑意,并不言语。

倚华一壁为我梳理三千烦恼丝,一壁道:“是啊,在陛下心中论样貌,夕丽人居首;论出身,有懿贵姬在前头;论恩宠,亦比不过折昭仪······诸如此类,云丽仪不过末流而已。固然连折昭仪与夕丽人尚且未得晋封,到底如今朝政繁忙,甚为紧急,陛下仰赖云家众臣方行理大事。如此情状,云丽仪的位分自然要晋一晋。何况,如今的从三品贵姬之位尚有四位空缺。只怕不日待云家众臣立下大功,便是云丽仪身居一宫主位之时。”

“倚华你这消息可是听承文打听来的?”我起身离座,转头肃穆道:“连前朝政事亦放在心中,只怕不解你心意之人会以为你企图凭一介内御之身,干涉朝政。届时,纵使本宫亦保不了你。”

“谢娘娘教诲,奴婢记得了。”不慌不忙,含笑行了福身礼,顿了顿,倚华补充道:“奴婢不过想着多探听一些事,也好为娘娘排忧解难。何况,承文能够探听来的消息,旁人未必有此能耐,抑或叫人察觉出来。”

眼见倚华如此平和,我心下不禁安心起来:倚华到底资历深厚,经验老道,办事稳妥。

“说来穆温怀后的丧仪上,当真依旧瞧得出敬懿贤太妃当初的国色天香。”我回想起丧仪之上,敬懿贤太妃看似如三十许人,当真担不上‘老人’二字。

倚华解释道:“奴婢幼年时曾见得敬懿贤太妃一面,彼时贤太妃不过屈居璷妃之位,可谓身材苗条,冰肌玉质,花容月貌,远胜玶妃与璹妃,便是如今的庄和淑太妃、荣惠德太妃,且聪明机敏,精通文墨与琴棋书画,更与湘贵妃交往甚好,君恩绵延,远胜诸妃。”

“可惜如今平帝驾崩,纵然贤太妃锦衣玉食,到底失了乐趣,过着平淡如流水的乏味日子。”

“是啊。陛下尚在人世,人人心中算计着;待到陛下驾崩后,诸妃又只得苦苦守着佛堂过日子,为先帝祈福祷愿。”

我喟然一叹,“倒是懿贵姬,早早体会了如此情况。”转口一提,我问道:“说来近几日不知懿贵姬如何?”

“回娘娘的话,懿贵姬这几年来,锋芒渐收,勤于练字,性情愈加稳当。只怕不日,陛下便会册懿贵姬为九嫔之一。”凌合在旁听闻,颔首道。

我笑道:“等了这么些年,她可算是摆脱贵姬之位了。”

未几,晨昏定省之后,我闲闲漫步清宁宫的玉簪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