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姐姐愿意,姝妃姐姐亦不失为一位互诉衷肠的好姐妹。”眼见殿外的懿贵姬身影渐行渐远,我对慧贵嫔闲闲道:“连陛下与稚奴亦分外看重她的品格。姐姐与她一同入宫,自该晓得此事才是。”
“姝妃娘娘诞下两位皇嗣,固然皆为帝姬,到底君恩隆盛。何况她素来平易近人,品格高尚,此乃御殿众人皆知之事。然则妾妃到底恩宠不及姝妃娘娘。若一力亲近姝妃娘娘,只怕会遭人诟病,道妾妃趋炎附势。姝妃娘娘亦会因此而受牵连。”伴随着话语一字字吐露出来,慧贵嫔的眼神随即逐渐黯淡下去,愈加衬得病容憔悴。
“姐姐绝非趋炎附势之流,御殿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顿了顿,惋惜道:“说来姐姐自与陛下生分之后,再无夺宠之心。只怕姐姐如今这情形,到底是姐姐自己作的。”
言论间,我心下不禁回忆起姝妃与我解释的那些事:慧贵嫔出身富贵,家室锦瑞,唯独当日诞下皇长女之际,因口出前朝之事,事涉太皇太后,与陛下起了争执,这才受陛下呵斥。
慧贵嫔眼眸微闪,取帕拭泪,甚是无望道:“妾妃犯了陛下大忌,如何能够再度复宠?妾妃如今只盼着能够平安到老便可。”
我望着她妙姿端雅的面容,身量依旧如我初次觐见嫔御之时的那般盈盈不胜一握,甚至远胜当日,更为纤细——到底失了爱女,心思萧条,体型憔悴。
当日,为着太皇太后一事,慧贵嫔惨遭冷落。如今,太皇太后仙逝,想来皇帝的心意亦该变了。我不若前去试探试探口风,看他究竟如何,再为慧贵嫔做安排,亦无不可。然我转念一想:我为何要助慧贵嫔一臂之力?为了她这份慈母之心?为着她与我亦算是同病相怜?还是为着她如今落魄,我如今扶持她,来日亦多一条出路?心下思量许久,甚是不解一事:为何我此刻甚欲助慧贵嫔一臂之力?
“娘娘?”
冷不丁听到慧贵嫔轻声喊我,我忙回了神,欣然笑道:“姐姐。妹妹有一不解,不知姐姐可否告知一二?”
“娘娘但说无妨。”慧贵嫔从容应对,眼眸微肿,仿若死鱼眼。
“不知姐姐当日如何事涉太皇太后,口出前朝之事,竟遭致陛下如此对待?”我问道,语气甚是不解。
“这——”慧贵嫔登时愣住了,亮晶晶的目色顿时黯淡下去,停顿良久方缓缓启唇道:“彼时,妾妃方诞下文淑,陛下入内殿探视。为着依修媛素来与太皇太后和睦,而妾妃彼时与依修媛有一过节,故而提及太皇太后一事,更言及朝堂政事。陛下一时大怒,到底系妾妃无能,落得个如此下场。”言毕,不禁泪眼汪汪,流不尽。
慧贵嫔简明扼要地提及当日,为着与依修媛之间的过节,她方出言涉及太皇太后,再提及朝堂政事。然则,她终究不曾言明与依修媛究竟出于何事,又事涉何等朝堂大事。
“姐姐若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只怕陛下绝不会勃然大怒。想来便是姐姐一时口误,失了分寸,故而得陛下迁怒。连同穆文淑公主亦受到牵连。”我和悦劝道:“姐姐与妹妹固然不曾剖心交付,到底桂花宴上,情分尚存。若姐姐信得过妹妹,为何不径直道明,亦好叫妹妹帮上忙?”
“这——”慧贵嫔踌躇着,仔细看着我的眼神中闪烁着几丝犹豫不决的动摇,终了坦言,一字一句道:“那日,妾妃提及身旁照看妾妃身子的御医——缪希雍。”
“本宫亦曾听过这个名字。据闻,他十七岁时仅凭查阅药书,便治愈了自己所患疟疾,乃一代医学大家。”我点点头,啧啧称赞。
“正是他。”慧贵嫔点点头,应和道:“当日,妾妃念着他医术高明,意欲给予封赏,到底被同在陛下身侧的依修媛听到。依家门楣不高,故而依修媛曾有身为内御之时。而依家与缪家,素来不睦。彼时,妾妃为着缪御医助妾妃顺利诞下文淑而对其甚是感激。
妾妃一番出言后,依修媛在旁随即反驳道:‘修仪娘娘此话可过头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本分,如何能因此等小事而大动干戈,加以封赏。’
妾妃彼时道:‘贵姬妹妹所属依家素来与缪家互为干戈,如今听闻本宫如此抬举缪御医,自然心有不甘。然则,到底缪御医助本宫一臂之力,顺利诞下陛下长女。如此功劳,如何不可加以封赏?’
眼见依修媛神色沉重而不忿,黯淡而气恼,妾妃只道:‘为着两家的恩怨,依修媛与缪御医互为仇敌,未为不可。然则,既入了宫,便该知晓一切以大局为重。’
眼见妾妃如此言道,依修媛终究无言以对。陛下更是好生加以封赏。
然则待到妾妃替缪御医领旨谢恩之时,依修媛提及,‘陛下,太皇太后如今凤体亦甚为不和。缪御医医术高明,不若请缪御医前去亲自照看太皇太后,抑或可令太皇太后早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