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目醒心编》卷五详细讲述了医治杖伤之法:用刀割开外皮,剜尽内边烂肉,更取活羊一只,割腿肉填补空处,使其血肉相连,长成一片,然后可以行动。
据煍王所言:得闻此罚,云姬哭诉之下不见龙颜。
我对云姬的了解不甚深,故而不知金盏之死到底是否为云姬一时怒气,抑或另有它意。然则,依我素日来的眼光,云姬并非心思狠毒之人,手段这般毒辣,只怕金盏牵涉进了其它的事件中,故而遭此刑罚。
皇后心中亦深知云姬为人,故而心有怜悯,曾与敛敏、姝妃一同为其谏言,依旧受了皇帝的叱责,只得回宫,好生抚育鸾仪,再不敢就云姬一事有所言语。
依着煍王额外的解释:当日,曲泽亦曾遭受杖责之刑,正因皇帝向帝太后请求纳曲泽为妾不果,令帝太后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这才下令羽林卫杖责曲泽以作勾引上主的惩戒。
此事既然与曲泽扯上了关系,愈加显得曲泽在皇帝心中何等地位,乃至时至今日亦念念不忘。
然而我心中有所怀疑的是,依照婳妃的品格,怎会不与皇后一同前去为云姬求情?抑或婳妃看不惯云姬的得宠?以我素日看来,婳妃绝非心有嫉恨之人。然则此番事宜,着实叫人难解释。
如今,为着云姬的陨落,昔日惇、怡、慎、忻四位贵人中,独忻贵人章氏身居保仪之位,倒愈加显得她出类拔萃。余下二人不过双双身居娙娥之位,恩宠平淡无奇,甚是素淡。
为着云姬贬谪一事,御殿上下、诸位嫔御之间,有了一段难得清净的日子。在这段清净的日子里,得到皇帝恩宠的,不过新人四蕊中的瑜姬、玫姬。然则到底,皇帝不曾忘记还有一个身处瑶华宫为国祈福的我。
是日乃近年来最为福庆的黄道吉日,皇帝下旨,命秦敛引我重返御殿。
我挺拔的身姿笔直跪在瑶华宫洞真殿外,身后一堆比丘尼。
秦敛在上首朗朗道:“朕惟协赞璇闺,必柔嘉之是赖。翊宣内则,宜位号之攸加。贲以徽章,光兹茂典。尔玉真妃林氏,为国祈福,身居瑶华之宫,备娴敬慎之仪。奉职掖庭,久着恪勤之范。兹仰承帝太后慈谕,册封尔为婉贵妃,赐号邻倩夫人。尔其只承象服,昭恭顺以流徽。笃迓鸿禧,履谦和而裕庆。钦哉。”
起身,接过这一卷薄薄的黄色丝帛,浅浅的金丝银线绣出双龙捧珠的图案,龙鳞、龙爪甚是栩栩如生,扬明生威,抚摸着圣旨,我到底坐到了诸妃之首——贵妃之位上。从今往后,除却皇后,我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敛敏与婺藕自然是盼着我如此风光无限的,唯独袅舞······
心下想到生不如死的袅舞,我不再如从前那般有心痛之感。许是佛经念得多了,故而于生死之上看破几分。只要我与敛敏、婺藕好好地活着,纵使袅舞身居佛堂、长久避世,亦无人敢欺辱她。
“这二载年华,可算是辛苦娘娘了。”秦敛宣旨毕,对我殷勤奉承道:“固然有几位新人入宫,陛下身处御殿之内依旧甚是想念娘娘。如今娘娘回宫,这日后的福祚必不会少。”
身处御殿久了,办事分外精明。不过三言两语,秦敛便道尽固然御殿之内有几位新人,皇帝到底对我怀有几分旧情。
我含笑如初,平静道:“有劳秦内侍了。”颔首行礼。
见我姿态如此客气,秦敛惶恐躬身道:“哪儿的话,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福气。”
为着册封仪式安排在端扆殿,故而一应礼仪所用礼服皆安置在端扆殿侧殿,待我入宫便可开始。
瑶华宫正殿之中,所有比丘尼皆到齐,只为迎候我。
“慧觉师太。”我行合十礼,依旧虔诚地称呼她。
“邻倩夫人客气了。”慧觉并无诚惶诚恐之象,面容依旧平静如初——一如两年前我来的时候那般祥和。
“本宫身居瑶华宫之际,受了师太诸多恩惠,在此谢过。”我行俯首叩拜大礼。
慧觉果然是得道高僧,纵使睫毛亦岿然不动,硬生生回了我这个礼,亦对我行俯首叩拜大礼。如此,我方彻底敬佩这位年过四十的比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