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伊始,敛敏便深觉贾御女与孙福关系密切纵使再过分,到底不至于在皇帝面前如此亲密——除非系有人刻意安排,这才令皇帝上门,亲眼目睹。
她来未央殿与我、敛敏慢慢分析着,深觉贾御女之事不过系一个影子,来日还会有更大的阴谋出现。如今,姚氏、魏氏双双毙命。除却她们,御殿之中还有何人有如此胆量与狠毒,竟连一介身份低微的贾妃仪亦容不下?论起与贾御女平日交情匪浅之人,当数婳妃与早已离世的许庶人。婳妃的品格,令我甚是敬佩仰慕。若怀疑起婳妃来,我万般不信。婳妃尚为淑仪之时,便与我交情甚好,可谓和睦,她怎会系这般人物?
“与贾御女关系密切者,除却如今的许庶人,便是婳妃了。”婺藕若有所思道——她亦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若论起婳妃的品格,在我看来与姝妃一般无二,皆良善之人,可谓心地柔软。”想了想,敛敏摇摇头道:“我亦不信婳妃会暗中谋划阴谋诡计。”
“我初次侍寝后的清晨,我曾于御花园偶遇墨昭容,受她与定诚淑妃一番刁难。若非婳妃及时现身,只怕我定落于难堪之地。”回忆往事,我不禁唏嘘一声。
岁月荏苒,当初的侯昭媛早已仙逝,被皇帝追谥为定诚淑妃;墨丽仪亦晋为昭容,改了性情。不过数载年华,御殿之内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番旧人走,数次新人入。御殿之内,所谓的美人可谓岁岁层出不穷。
待到这个寒冬即将过去之际,贾御女感怀敛敏的探望之恩,亲自前往兰池宫,亲口道明一事,令人不禁对婳妃心生疑窦与怀疑:婳妃赏赐素昭媛的无极丸实则与素昭媛体质尤为不和,故而素昭媛愈加身虚体弱。这一切皆是婳妃的诡计。为着自己心生叛变之意,不再为其效劳,而自己又知道她如此众多的底细,故而设了一局,令皇帝看到她与孙福一事。
敛敏将此事暗中悄悄告知于我,令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婳妃当真如此阴险?多年来,自她身为淑仪之时,我亲眼所见便是她和睦宫闱的一幕。如今,乍然被人告知她早已于御殿之内安排下了贾御女等棋子,只怕有她自己的目的。系皇后凤座?系御殿第一妃之位?抑或系御殿第一宠妃之位?若她想要权势,眼下便已然如此。若她意欲得到皇帝的宠爱,当年便可设计争宠,如何等到现在?想来便是凤座无疑了。然则皇后德惠御殿,名声在外,母仪天下,受人敬重。只怕废后一事,绝无可能。如此说来,唯有等皇后病逝,再抢夺凤座了。皇后一旦病逝,折淑妃固然儿女成双,到底内御出身,身份不足以企及凤座,不及敛敏、婳妃、瑛妃三人。敛敏的心思我自然知晓,到底婳妃、瑛妃二人,究竟会鹿死谁手?婳妃早早埋下棋子,自有充足的准备。瑛妃却是近些时日方拉拢素昭媛而已,早些时候甚是独来独往,于不经意间道出一句话,令人引火上身。
念及此处,我心下不由得一揪:万一婳妃的计划牵连上我的鸾仪,那该如何是好?若借毒害鸾仪之名拉下皇后,只怕鸾仪亦性命垂危。
寒冬腊月的雪花便在如此惴惴不安中飞过,留下一道冬去春来的痕迹。
随着第一场春雨的到来,御殿又办了一场丧仪——庄和淑太妃薨逝,享年六十又五。皇帝追谥为恭肃淑妃,亲诣寿康宫水月阁致祭。
若我未记错,恭肃淑妃乃庶出之身,皇帝如此礼遇,倒令我困惑不解。
七七四十九日的丧仪后,皇帝因着哀痛欲绝,食欲不佳,素昭媛别出心裁,效仿后蜀皇帝孟昶宠妃——花蕊夫人、慧妃费氏,做绯羊首、月一盘上献,一时颇得君心。
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紧紧卷起后,以石镇压,以酒淹之,令酒味入骨,后切如纸薄,把来进御,则风味无穷,故号“绯羊首”,又名“酒骨糟”。
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摆宴月旦之夜,清香扑鼻,味酥而脆,洁白如银,望之如月,故称“月一盘”。
皇帝念及她多次小产,再无能生育,怜惜之下,晋为柔贵嫔,一时地位突升。
如今,拥有协理御殿之权的人,唯有姝妃、瑛妃、婳妃三人。纵使尊贵如我,亦不曾得协理之权——皇帝心中到底有着一根拔不去的刺。婳妃手握协力之权,自然不可轻易叫她看出破绽。唯有搜集证据,事实铁证之下,方可将其扳倒。故而我便暗中提点俞板,借俞板之口提醒柔贵嫔小心无极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