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江湖不似我来时(1 / 2)风华烟雨录首页

“适才听你提起那裴小子出自扬州裴家堡。而你与他又以叔侄相称。据我所知,裴家堡堡主裴俊并无兄弟姐妹,仅有两名结拜义弟。老二与他年岁相差无几,而老三嘛,却差不多和你一般大。”穆谨轻捋胡须,摇头晃脑般分析道。

李文绝含笑不语,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双手枕着脑袋躺了下来。

见李文绝没理他,穆谨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又道:“世宗年间,北蒙起兵反叛,声势浩荡。裴家先祖随护国公萧永北上平叛,因平乱有功,荣封‘武成侯’。世袭罔替,风光无限。”

“五年前锦山之战,武成侯裴靖平与其子裴俊所部轻敌冒进,险些全军覆没。后裴俊又怯敌不战,错失战机,以至裴靖平战死沙场。此事上达天听,圣上本欲将裴俊押入大牢后秋后问斩,却得朝中诸位大臣冒死求情这才得免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圣旨一下,直接罢其爵位,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并且终身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而裴俊被罢后,他那两名结拜兄弟也受到牵连。其中一位随他同回裴家堡,另一位却是下落不明,就此不知所踪。”

说到此,穆谨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文绝,叹道:“未曾想你竟隐姓埋名,在天机城当起了茶馆老板。曾经名动天下的少年枪客,如今却金盆洗手,归于闹市,未免太过可惜。”他这一声可惜,不知是可惜李文绝的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还是可惜他因裴俊之事受到牵连,不得不隐姓埋名。

李文绝静静的听着,过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我本就江湖一散人,起于布衣,自当归于布衣。如今我在天机城当个逍遥掌柜,偶尔心情好出来惩恶扬善,行侠义之举。可不比在那深不可测的朝堂中过的逍遥自在?”

穆谨嘴角微微上扬,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忽然笑了。

“既是惩恶扬善,行侠仗义。那你又为何将除掉张浪的功劳赠予我?”

李文绝几乎是不假思索般,摇头晃脑的念起一句诗来。“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我呸!”饶是穆谨平日里再怎么注重仪表仪态,此时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赠我功劳是假,拉我穆家下水却是真。张浪已死,风吟谷未必会善罢甘休。你不想被风吟谷的那帮人惦记上,却想祸水东引,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我穆家?”

见自己的小算盘被穆谨毫不留情的给拆穿,李文绝老脸一红,只得打了个哈哈,借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穆谨毕竟也是个老油条。气愤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心里仔细一盘算便明白了李文绝此举何意。

李文绝终究不再是李常卿。如今他已成家立业,再不似少年时那般肆无忌惮。若风吟谷的人查到张浪之死与李文绝有关,即便他们不敢招惹李文绝,却难保不会暗地里去寻他家小的麻烦。虽说祸不及妻儿,可风吟谷的那帮人却未必讲那些江湖道义。

而如果此事改为是穆家所为,那便大大的不同。一则张浪本就是穆家一手扶持上去,如今张浪越狱出逃,穆家派人清理门户也是情理之中。二则,穆家在江湖乃至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即便风吟谷有心给张浪报仇,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更何况为了一个张浪,平白无故去得罪穆家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沉默了许久,穆谨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也罢。明日你便将那柄断刃交付与我,我回去后自会跟家主说明原委。此事……我穆家替你扛下了。”

李文绝闻言坐起身子,重重的拍了拍穆谨的肩膀,激动道:“二公子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你可别先急着谢我。”穆谨忽然打掉他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似笑非笑道:“谈交易也要讲究个礼尚往来。我穆家此番帮了你一把,你是否也要表示一二?”

李文绝一愣,听他的意思似乎也有求于自己。可自己如今身无长物,他实在不知如何“表示一二”。

穆谨捋了捋胡须,如同一只老狐狸般微微一笑:“此份恩情暂且记下。待来日我想到了自会派人前来告知。”

李文绝想都不想的便应了下来。在他看来如今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才是关键。至于穆谨所说的“表示”,他思索再三,他除了那座风华阁貌似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想来穆谨出自常州穆家,也不至于惦记自己那座阁楼。

“成交,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二人默契的伸出手掌,互相击掌为誓。三掌下去,这笔交易便当是成了。

心结一解,李文绝的心情也渐渐轻松了许多。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对穆谨问道:“二公子,在下还有一事不解。听闻你素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可今日一番畅谈,我却觉得你话也不少,浑然不似传言那般惜字如金啊。莫非传言有误?”

穆谨将酒坛里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然后哈哈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是无趣之人,我又何必多言呢?”

“那不知什么样的人才算有趣之人呢?”

穆谨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只怕似我等半夜三更夜不能寐,跑到房顶上饮酒畅谈之人,才算得上是有趣之人吧。”

…………

一行人在有朋客栈内一连休整了三日,终于决定启程了。

如今张浪已死,而有朋客栈离风吟谷也不算太远。未避免夜长梦多,早些离去才是上上之策。

与穆谨一同随行的除了他带来的一帮护卫,自然还有穆云昭。小姑娘忽然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为了寻她,家里人差不多将整个常州翻了一遍,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她,穆谨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走。

其实穆谨未免杞人忧天了。即便他不开口,穆云昭也已打定主意随他回去。毕竟离家一月有余,对于她这个从小在父母呵护下,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言,在家里永远比在外奔波劳累舒服的多。

燕来镇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簇拥着十几名家仆打扮的护卫。他们一个个腰系佩刀,神情冷峻。目光此时十分默契的投向一个左臂绑着绷带的毛头小子,面色不善。

裴淮瞻并未注意到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如此不待见。当然即便是注意到,以他那厚脸皮的性子也会果断将他们无视掉。

经过那次他将穆云昭气走后,后面两人就再没说过话。即便是期间穆云昭给他上药,也只是公事公办一般,弄完就走,没有丝毫停留。有时裴淮瞻想试图跟她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气氛。可话一张口便被她冰冷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如今得知穆云昭即将启程离去,裴淮瞻终于坐不住了。也顾不得自己伤势如何,爬起来穿戴好便急急忙忙的下了楼。

似乎是特意在等他。裴淮瞻刚一出客栈便看见穆云昭正站在马车外,踮着脚尖翘首以盼。见他来了,她又板着一张俏脸,“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这姑娘气怎么还没消呢。

“云昭,你二哥开的药果然有效。短短三日,我这条左臂现在除了不能拉重物外,基本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还得多谢谢你呢。”裴淮瞻走到她跟前,挠了挠头,朝她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