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棉布做的白纱帐子,手边是软和的棉被,他微微抬头看去,自己好像是被人给救了?
身上的伤被人处理过,各处都包扎的很好,就是大腿根处的伤包扎的有些粗糙,但也是能止住血的。
这里像是一间农舍,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床下还烧着一个火盆,此刻火正旺,这屋子里也暖和。不远处还有一个床榻,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应该是有人住的,可此刻屋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冯清想要下床看看,但一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动不了。
是啊!他的腿骨应该是被那人打断了,他要成为一个瘸子了。
想到这里,冯清的内心没有一点悲伤,他本来就很惨了,也不介意再惨一些的。
瘸又怎么样,他这条命就不该活着!
屋门被突然的推开,一股冷风袭来,沈南星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书,顺手将门给带上,然后走向了自己的罗汉榻,随后又翻了一页书,眼神中露出几分的欣喜来。
她并没有发现冯清已经醒了。
“姑娘?”冯清诧异于这位身着蓝素马面裙,上着青袄的姑娘行动这般随意。
沈南星放下手中的书,面庞更高兴了,“你醒了!身体可还有其他不适?”
冯清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并无,只我的腿。”瘸了,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好。
沈南星感觉到了冯清眼底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失落,心说别看这人心底求死,自己喂药也好,喂饭也罢,都废了好大的力气,可在知道自己腿要瘸了后不也是有失落之感的。
这就说明对这个人世还是有留恋的。
“腿啊!你这腿难办!”沈南星状若思考,仿佛是碰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一般。
冯清微微低头,掩盖下了眼底的失落,“难办就不为难姑娘了。”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怎么也得三四个月才能状如常人。”沈南星朝着冯清扬了扬手中的医书,“我并不擅治骨,可我刚刚翻看了家父留下来的医书,发现你的腿骨只是裂开,并没有断,好生将养便可。”
冯清的心底有些吃惊,天下医者何其多,可女医者却是少之又少。他竟然是被一位女医者给救了!
他挣扎着想要行礼,沈南星却摆了摆手,“不必如此,都是住这一带的,互相帮助也是应该。”
这一带就没有富裕人家,大家都挺穷的。
“既然你都醒了,那就。”沈南星话还没说完,冯清就忙道,“我这便走。”
“走什么?这雪昨日晚上才停,现在正化雪呢,路上湿滑,况且你的腿,也动不了罢?”沈南星一样道破。“我是说,既然醒了,那就吃点东西!”
说着指了指放在一旁案几上的一碟子点心。
“你昏过去的时候,喂饭可难了,现在醒了,总算是好了!”沈南星觉得救眼前这人最难的就是喂药喂饭了。
冯清看着那碟子干巴巴的点心,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整个人都低沉了下来,“其实你不用救我的,且我也没银子与你做诊金。况且我还是个男人,这样不好。”
沈南星上前两步,“我不要银子,就当我行善事了。我救你也不是随便救的,你腿不好,况且我是医者,一招毙命的法子也是会一些的,这个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了。不过,你想死?难怪啊!昨日我喂粥的时候这么费力,你牙关闭的死死的,我真的是连哄带骗的,累死人了!”
她只腰间随时带着的小刀就有两把呢。
冯清吃惊的抬头,原来那些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念叨,“我不知道你何故遭此大难,但蝼蚁尚且偷生,我既然将你拖至家中,亦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你权当是为了我这一番功夫不白费,好歹的也将这米粥喝了。”
接着便是温热的米粥触碰到了唇角,这让冯清想起了幼时自己发高热,也是这样被母亲哄着吃药的。
他不自觉的张开了嘴。
可此刻知道了,并不是自己的母亲,眼前只是一个陌生的姑娘,沈清面容上有些过意不去,“实在是麻烦姑娘了。”
沈南星摇了摇头,“不麻烦。”刚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旁的窗户被打开,窜进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狸奴,直往沈南星身上靠。
“粽子!我都说了多少回了,别老是开窗户,这是冬天啊!好不容易存的一点热乎气全没了!”沈南星一把捞过在她身边蹭来蹭去的狸奴,抱在怀中,然后又去关了窗户。
“你好歹是昏过去,任我摆弄,当初我将粽子救回来的时候,给它上药可是被抓了好几个血口子呢。”沈南星又重新坐回了罗汉榻。
手下不紧不慢地摸着粽子的毛,粽子也颇为享受的窝在那儿不动。
一只狸奴竟然叫了一个吃食的名字,冯清的心中不知道为何觉得高兴了一点。
沈南星没有抬头看冯清,而是低着头以一种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粽子,嘴里却说,“我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但既然活了,就别想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