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海回到沧山三天,他跑了十多次医院,杨雪没有认出他一次。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明明只有五十五岁,却白发苍苍像个老太太。
程望海坐在老房子里,他想着母亲曾经坚决的目光消失殆尽,她理智和信念像落在沙漠里的雨水一样蒸腾干涸消失不见。他好像在失去她的那一刻接下了她内心深处的沉重负担,他第一次真正想要找到爸爸和哥哥。好像这负担包涵着苦涩又包涵着甜蜜,好像如果他心中若还存在这样的信念,她母亲就会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人的肉体仅仅只是精神的载体,而杨雪的载体已接近枯萎,杨雪的灵魂以另一种形式寄居在程望海的身上。
他盯着角落里的几个纸箱里露出自己过去的三好学生和游泳奖杯,恍若隔世。三好学生、游泳冠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值一提,曾经他所渴望的东西,曾经他引以为豪的东西现在像是灰尘、杂草、像是洪水里污垢一样变得琐碎无意义。程望海想起过去对学业、对游泳的激情,像是在看着一个遥远、模糊不清的爱恋,曾经那些燃烧着的火焰如今变成了冷却的灰。
程望海抱起三个大纸箱,把承载他过去成功和快乐的载体扔到院子中央。他拿起打火机,点燃。火焰熊熊燃烧,奖状,奖杯,曾经珍爱的一切在蓝灰色与金黄色的火光中卷边、变黑、破碎、消失。程望海觉得过去的自己也在这火焰中死去。
程望海视线落到自己这条坏腿上,现在母亲在住院,家里也没钱治疗......他突然想到母亲的医药费怎么办?杨雪有钱去支付那些高昂的医药费吗?
程望海翻出医院的电话,打过去。
“喂?您好!我想查询一下老年科患者杨雪的缴费情况。”程望海忐忑的问。
“哦”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费用还剩一万元,估计下个月就不够用了,许先生您下个月月初过来缴费就行。”
程望海挂断电话,他想,原来是许书怀家一直帮助他的母亲......他抬头仰望天空,澄澈的蓝,一群白色的鸟振动着翅膀划过天空。
“铃铃铃”手机响起。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