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寒羽茫然之间,一道冰冷的声音直直穿过他的灵魂,直达他的耳畔。
“确实病得不轻。”
邙灵无动于衷,神情没有半点变化,望着满山火束,轻轻一拉,将男孩拉进自己的怀抱,单手将他抱了起来。
男孩呼吸一滞,浑身一僵。
邙灵挥手,火把顿时熄灭。
熄灭的不止有火把,还有那些人的生命之火。
声音、生命,在这一瞬间清零。
一切暗了下去。
太阳夕沉西山,黑暗笼罩大地,只剩下月亮升起前那猩红的昏暗。
……都死了。
包括……那刚出生的小孩。
墨寒羽抽搐着嘴角,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邙灵眉也没挑,夺走完这些嘈杂的生命后便抱着小孩回去了。
墨寒羽眼前一花,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这一次是在黑漆漆的山里,不知为何,这片草木茂盛的山中,却透着深入灵魂的寒意。
邙灵随手把男孩丢在半山腰,嘱咐几句后便消失了。
……这么随便的吗?
墨寒羽刚从方才的震撼中脱出,见到此景便忍不住吐槽,转身看了看四周,霎时全身一寒。
只见在漆黑的树木之间,燃着一股股蓝绿色的鬼火。那鬼火忽闪忽闪,忽远忽近,悬在半空中,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男孩眼神茫然,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呆呆地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诶?小孩?”
一个尖锐的女音传来,带着些许意外。
墨寒羽扭头,见一打着红伞、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蹲下身盯着男孩。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微微聚焦,看向女人。
墨寒羽看到女人的面孔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女人眼眶漆黑,两道血泪凝在脸上,青白的面孔没有半点血色,撑伞的手面都是苍白,指甲泛着黑色。
墨寒羽这时发现女人并没有脚,而是悬在半空中的。
女人伸手,手指直直穿过了男孩。
女人愣了下,猛然尖叫起来:“小孩?!!活的小孩!!”
刹然间,尖锐的声音险些刺破墨寒羽的耳膜。
“什么什么?小孩?”
“走丢了吗?半夜跑邙山来?”
“和父母走丢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父母呢?”
“邙山好久没见过活人了,话说周围的镇子把这座山说的那么可怕,怎么会有人带着孩子来这儿?”
随着女人的尖叫,一道道奇怪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本来远在树后的鬼火倏然出现在男孩周围,化作一道道人影。
“吵死了。”一个高大的鬼影道。
墨寒羽看向他,却见那个鬼影身穿磷光铠甲、胸前的护心镜血渍斑驳、腰间束着猩红色宽带,绸带无风自动、下身鳞袍闪烁、抬步间甚至能听到他身上鳞片“哗啦啦”的响声。
鬼影没有头颅,颈部冒着黑气,浑身煞气弥漫,近乎要凝集成实体。
墨寒羽不禁后退几步,挡在男孩面前,但那鬼影直直地穿过了他,在男孩面前停下步伐,蹲了下来。
“我们要把他送出山吗?”旁边打伞的女人停下了尖叫,幽幽问道。
——她正常说起话来,竟婉转如夜莺,轻声细语地问道。
周围鬼影围着男孩思索着,顷刻,一个被砍掉半个头的男人伸出手指,突发奇想。
“要不我们养他怎么样?”
男人刚说完,旁边吊着长舌头的女人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人家有爹妈,肯定要把他还回——”
“他没有。”
邙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众鬼影身后,淡声道。
“山神……”
众鬼影连忙给他让路。
邙灵没有动:“以后你们养了。”
“……”
“???”
“啊??”
“我,我们??”
撑伞的女人指了指自己黑洞洞的眼眶。
无头鬼影没有说话,但浑身气场明显有些虚。
“可……我没养过小孩。”女鬼摊手。
“对啊,我们都没养过。”
“我到死都没有过心怡的对象。”
“我……我连未婚妻都没有。”
“我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我,我也……我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没事,来咱俩正好凑一下,牵一下。”
“好嘞。”
然后,墨寒羽眼睁睁看着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和一个独臂女人牵了牵手。
墨寒羽:……
“虽然我也想过要小宝宝……但没生过啊?”撑伞的女人抬手捂住嘴巴,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眶。
邙灵看着他们,面色平静。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生过?”
霎时间,一片死寂。
气氛突然就喜感起来。
无头男鬼抬了下他不存在的头:“倒也不至于……”
“那就这么决定了。”邙灵一锤定音,转身要走。
“对了,这孩子是什么人啊?您捡回来总要有个名分吧?还是和我们一样?”撑伞女鬼问道。
邙灵顿了顿,看了眼自他出现便一直盯着他的男孩:“你们人类怎么说?”
“可以叫师父!有道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全身都是被砍的痕迹的男鬼开口,露出他血淋淋的牙齿笑着。
“没文化,那师父是说——”
“那就这个吧。”邙灵随意地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这些虚名,也不在乎这名称后面的意义,“那他就是我……徒弟,是吧?”
“是的是的。”刚刚被吵的男鬼马上仰起脸,露出个骄傲的笑容,但看上去异常恐怖。
邙灵淡然扫了男孩一眼,摸了摸他的头:“你以后跟着他们。”
男孩微微歪了下头,目光转向努力露出和善笑容的众鬼魂,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