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朔说完退开,转身就将治疗床的电击频率调到最大。
他站在一旁,看着祁倦痛苦却又挣扎不掉的模样。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发病后的他对很多东西的感知变得相当模糊,所有东西的理念被无限空白。
他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他觉得是正常人该做的,完全意识不到这其实是在虐待祁倦。
正常的,他会这么痛苦吗?
就像他会接受“治疗”一样,祁倦也应该和他一样接受治疗才对。
所以痛苦也是正常的吧。
江余朔在发病后本身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无限削弱,三观直接消失,更要命的是有些类似于梦境的奇怪意识会在此时主导他的行为。
他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观念,并把他当成正常世界的一部分。
比如现在,尽管他刚刚才说了自己有病,接受治疗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祁倦这个正常人,可他已经意识不到是病人才需要治疗。
他认为祁倦也需要。
江余朔感受不到痛,可看见祁倦的伤口因为电击强度过大而裂开,正在往外不要命的冒血时。
他突然觉得好像不该这样。
脑海里模糊的闪过谁躺在床上的样子,江余朔记不清那是谁,只觉得这个人过分讨厌,让他心情烦躁。
死亡。
这一概念在他脑海里闪过时江余朔愣住了。
受发病的影响,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什么意义。
可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不好的东西。
随之而来的是很强烈的心悸,他忽然觉得,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祁倦就得和这概念挂钩了。
不行。
刹那间,江余朔手速快过脑子,在他还没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不行时,他就已经把仪器给关了。
反应过来后他开始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倦已经没意识了,他躺在那里,脸色因失血和电击显得过分苍白脆弱。
江余朔愣在那里好久,才依稀的想起——他好像不喜欢死亡。
为什么?是因为这个人吗?
江余朔目光落到祁倦的身上,这人长得很好看,又因刚刚的事显得很虚弱,让人觉得他好像……
莫名想到了蝴蝶,过分脆弱过分易逝。
江余朔本来想看他的伤口,可目光却被他身上发着光的东西所吸引,那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在冷白色的灯光下反射着银白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江余朔在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结果发现自己也戴着一条手链。
上面也刻有和他手链上同等样式的字——平安。
江余朔心情烦到爆炸,他觉得缺了什么东西,可他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烦。
他看向毫无意识的祁倦,没什么感情的开口,“我真烦你。”
因为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江余朔把这人送到了医院。
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以当时祁倦的情况看,他可能撑不到他送他去外面的医院。
这只是江余朔自己以为的祁倦的情况,事实上祁倦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所以江余朔把祁倦送到他们庄园里的医疗园紧急抢救了一下,等他稍微稳定后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他转去了外面的医院。
这一来二去浪费了他一晚上的时间,江余朔其实烦得要死,但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掉。
就好像祁倦是他什么重要的物品一样,他不想把他丢在这里。
但这种情绪让江余朔相当厌烦。
祁倦现在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过分的脸色在冷白色的灯光下看着格外孱弱。
江余朔莫名其妙的想这人也有今天,傻了吧唧的,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祁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窗外的夜色被晨曦降临的柔和光所代替。
江余朔总觉得他有过似曾类似的感觉,就仿佛他曾经也如现在一般,在病房里,安安静静的等着一个人醒来。
是谁呢?江余朔记不清了。
可他莫名不喜欢这种感觉。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对他说,“江余朔,出去玩吗?”
特别熟悉的声音,但江余朔并不知道是谁。祁倦并没有醒,这么看好像是他幻听了。
好熟悉的声音,江余朔一阵恍惚。
他有些茫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声音认识这个人,可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是谁。
江余朔……是谁来着。
江余朔头开始疼,恍惚中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沉闷无比。
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他好像很喜欢雨天。
喜欢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瞬间,却又被他自顾自反驳。
他怎么会喜欢雨天呢,沈屿就是……
他的思绪忽然空白。
沈屿是谁?
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幻,出现了无数个他和另一个人相处的情景。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沈屿。
“江余朔,出去玩吗?”
“你怎么又在发呆?”
“最近有好好吃药吗?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别怕啊,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好好治疗吧,我会在外面等着你出来。”
“它会替我陪着你的。”沈屿飘忽不定的声音落实在他耳边。
江余朔感觉自己脖子突然变得冰凉,他低头,看见了一条黑色的项链。
可是我把它弄丢了。
“它会代替我,陪着你。”
“它会见证你的优秀,会像我一样,陪着你。”
沈屿……
江余朔想起这个名字,随即又想起这个人已经离他而去,而他没有保存好他送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心脏压抑的抽痛,江余朔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起了以前。
蝴蝶街疗养院。
是,有病的人才应该接受治疗,他有病,所以他才会在病院。
他不是正常人,他跟那些人不一样。
根本没人能理解他。
沈屿于他而言到底是特殊的,江余朔光光是想起,就能安抚一些自己烦躁的情绪,变得不疼不痒。
江余朔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有病,和别人不一样,他看向病床上的人。
和沈屿相处的片段如幻想一般散去,病房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和祁倦两个人。
他也不该用对待病人的方式如对待祁倦。
可他又觉得理应如此,觉得无论他对这个人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