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皎哑然,话语被堵塞在口中,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闭着眼睛如同沉睡一般的徐敏的身体,躯体上存留下来的灵魂多数已经只剩一个形体了。
但只要灵魂尚有残留,仍然可以离去轮回,失去的灵魂会在无数次轮回中被补齐。
这就是徐敏坚持着哪怕不惜自己的沉睡也要保住的族人。
金玉再度开口
“长生族的人,只剩我们了。”
林月皎看着沉睡的徐敏,还在努力帮助徐敏控制身体的王灵,还有只剩一张嘴的金玉。
以及只剩灵体的在徐敏身上的其他人。
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
林月皎的不说话在金玉眼里以为林月皎在为他们悲哀。
事实也确实如此。
“您不用悲伤,对于长生族的人而言,活着,有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诅咒。”
金玉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询问。
“您在那段回忆之中有没有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林月皎皱起眉头,猛地看向金玉的位置。
“那是你的母亲吗?”
不能怪林月皎如此联想,毕竟长生族的人容貌很难辨认。
金玉微张开的口像是被林月皎的话问的一愣,随后才解释。
“不,那是徐敏的母亲。”
林月皎脑中浮现起那个女人崩溃的抱着自己的孩子,想要离开,却在最后还是抱着孩子来到了祭场,虔诚的跪了下去,为历代前仆后继用肉身守了她们的人的后代祈求性命。
“她的父亲是守城的将领,那只是一个普通人,徐家是自愿跟随钟家而来的世家,但比钟家晚。”
“知道二人相爱后,不管是徐家还是族内长老,都没有过多的阻拦。”
这个不阻拦的原因林月皎的心中倒是十分有数,钟思之前没事曾经提过一嘴,钟家一向只有妻子,孩子都由妻子所出,钟思没有长生种族的血脉证明钟家没有娶过长生族的人。
被守护的人总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守护程度会不会做出弃城逃跑的事情,即使钟家已经用行动证明他们不会,但是防不住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产生,就不会停止。
徐家是长生族的人用来绑住一些渠道的最好途径,这样的情况下,长生族的人怎么可能牺牲这样的送上门的利益,徐家的人在长生的诱惑之下更不可能放弃。
林月皎轻笑没有出声,怪不得那时那个女子在说完话之后会有许多长生族的族人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金玉的话还在继续。
“她母亲是一个拥有医术的人,一直在军中做军医,成亲有了徐敏之后,也一直跟随着他们,在战场上奔波。”
“都城的男子很少有娶妾的,但也有,但徐家没有娶,徐敏的父亲和她母亲之间只有彼此。”
“徐敏以前和我们玩的时候总说,她父亲和母亲很恩爱,以后她也要找一个能和她一直恩爱到白头的男子。”
林月皎总觉得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就是有转折,果不其然,金玉接下来就说。
“徐敏十岁那年,徐敏母亲怀了第二个孩子,但她的父亲却在战场上重伤,她的母亲拥有医术却没能将自己的丈夫救回,崩溃的想要和丈夫一同而去。”
“却因为徐敏和腹中的孩子停了下来。”
“徐敏的母亲在徐敏长大之后既高兴又难过,她的孩子没有传上她的容貌年龄上的变化,她可以和她的爱人相伴到老。”
林月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抱着孩子死去的那个母亲的位置,死前还在温柔的哄着孩子睡觉。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带着那个可能遗传了自己的长生血脉的孩子随着丈夫去了,这样孩子就不用再忍受其他的悲痛了。
她也看不见自己的女儿离去时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了。
“说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您,对于大部分长生族的人来讲,长生并不是好事,死得其所才是长生族族人的追求。”
林月皎口中的那句帮她们成为修士的话没有办法再度说出口。
徐敏身上的嫁衣在眼前提醒着自己。
那是徐敏对爱情的向往,她也曾带着希冀前去嫁给那个素昧谋生的庆王,也曾幻想过白头到老。
或许最开始的金玉在骗自己,但已经到了现在,金玉的话没有必要再颠三倒四的骗自己了。
看着徐敏的嫁衣,林月皎的脑中突然想起那个自己走到了最顶的路中,那个被封印的东西。
封印用的阵法甚至还在脑子中。
“你们族守护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金玉没有说话,王灵控制着徐敏的身体摇了摇脑袋。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林月皎又从坠子中掏出那个不甘不愿的粗制娃娃。
“那这个呢?”
王灵啊了一声,又用手指使劲戳着腰间的金玉,戳的林月皎感觉金玉这张嘴要是能单飞可能要给王灵的脸上一个生动形象的课。
叫做礼仪。
“那个娃娃,是我族献祭之人的灵,是我们的一点私心,把灵导入娃娃体内,在去‘月神’庙求子的女子手中发放,把我们的族人提前引入轮回。”
本来严肃的语气突然画风一变,变得有些险恶。
“您手中这个,是王灵的恶搞。”
王灵一张脸扭曲的都不行了,试图挥舞着四肢跟林月皎强行解释。
在林月皎憋着笑的连忙摆手中放下了徐敏的四肢。
“‘月神’庙?”
金玉叹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寺庙是我们在放火烧了庆王府帮助大多女子后被建起的寺庙。他们坚信我们是庆王自己创造出的属于北辰国的神明。”
“庆王的牺牲只是神明降世的需要罢了。”
金玉的声音在林月皎的耳朵底下变得重合,似乎是许多人一起发出的声音。
林月皎的视线扫过徐敏,徐敏沉睡的面容被打破,嘴唇一张一合和金玉一起发声。
包括身上那些沉睡着的灵魂。
“后来发现我们只帮助那些女子,杀了男子,他们也曾抗议过,想要绞杀了我们,可惜,来不及了。”
林月皎看着明显是自己发声没有靠王灵控制的徐敏,皱起眉头,是什么样的悲愤的同理心才能让徐敏陷入沉睡之中都要说出话。
金玉合上了嘴,没有再吭声。
林月皎静静的站在原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