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位厨师照例抽签,各分得一个炉灶,然后自行去后排十五个彩棚,采买所需的食材、佐料等。
那些铺子的主人,见厨师们过来,立刻拿出自己的好东西,费力推销。
“大厨,这里有连夜运来的最新鲜的太湖蟹!”
“大厨,快看长江里刚捞起的鲥鱼!”
“大厨,我这里有百样南北干货,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这位美厨娘,我这里有美妇人们最爱的桃花酿!”
“大厨,我这里有刚宰杀的湖羊肉和黄牛肉,肉质鲜美,脂膏匀称!”
……
招揽声此起彼伏,厨师们对食材苛刻的很,不理主人的自夸,径自看了又看,选了又选,水产和牲肉只挑最新鲜肥美的,佐料、干果之类的尽入嘴试了试味,差一厘的都不下手。所以,但凡有厨师下单的,铺主人立刻笑逐颜开,大声恭维“大厨,好眼光!”恨不得围观者人人都知道。还有各色时令蔬菜,则是枚园中出租的菜地自产的,由佃户挑来,尽由厨师挑拣。亦有几位厨师去了菊花开处,剪了几枝形色俱美的菊花备用。
袁子尘和茅荣在旁看着,点头道:“一席佳肴,司厨之功居其六,买办之功居其四。理当如此也。”
一个时辰内,各大厨陆续准备好了食材,开始在炉灶砧板前开始操作。
三位评审也不闲着,时不时的巡视下大厨们司厨的状况,观其风格,大致分成两派。
一派雷厉风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指挥手下忙得团团转,如将帅领军。
一派老神在在,一步一步按部就班,慢条斯理,淡定自如。
其中有位大厨引起了袁子尘的关注。他的工具箱比起别人整整大了一号,打开后,便见其中琳琅满目,钳子、叉子、刀子、刨子、笮具、刷子之类,各色炊具共三十多种,一层层,一组组,摆放的整整齐齐。取用时,几乎不用眼看,探手可得。袁子尘看得清楚,心中想,这厨子倒是装备齐全,器用专精。
再看诸位大厨案板刀工,不用多说,看的出都是苦练厨艺十载之上的人。有切丝的,下手轻巧迅捷,幅度小而微,旁人不细看都觉察不出食材已被细细切开。有大刀砍骨的,每刀下去,大小均匀,如出一辙。有片鱼的,几刀下去,鱼骨便被剔除,鱼肉片整块的平铺于案板,再数十刀下去,鱼片被切成毫厘不差的薄片,齐齐的排在盘中,只剩下一张干净的鱼片,不剩丝缕残渣……
当炉也是重要之极,所谓火候即在电光火石间。袁子尘见适才那大厨如鹤般一脚单立,一脚点地,依靠在灶台旁边,目不转睛,只瞪着锅中火候,一时大喊“猛火。”灶下之人立即把火弄旺,如同赤阳。一时又喊“撤”,灶下人就迅速减少柴火。说了句“且烧着”,灶下人便不再添柴任其温炖。再喊一声“羹好了”,旁边伺候的人急忙拿餐具来接,稍迟慢了些,惹得他怒骂大叫,如同见了仇人,性子暴烈,非同一般。袁子尘在他面前晃了几趟,其视而不见。再特意观察了一番,见其施放盐、豉、酒、酱各色佐料,果决直接,亦从不蘸尝,可见胸有成竹。作完菜后,那大厨便带着下手收拾干净灶台、案板,洗手坐定,一一洗磨他的那种种炊具,擦拭干净,样样放回去,满满的收起来。袁子尘心下便有了计较。
至于宋怀玉,则围着那厨娘看了几回。只见她身着一袭素净的青色棉布罩衫,一头青丝被裹进青花棉布巾中,清清爽爽,利利落落。一双纤纤素手,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筋骨强韧,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精雕细刻。做起菜来不疾不徐,吩咐手下轻声细语,手下亦是两名女子,一个粗壮,一个小巧,看的出来,对厨娘极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