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伙计小年和两个炮手赶着马车走进院子,这黑更半夜的,杨家大门却敞开着,他一进门便嚷嚷了起来。
“这大晚上的,咋大敞窑门的呢!”
杨玉山看着走进来的小年,用脚在狼的尸体上踢了踢道:“你那眼睛是长后脑勺上了吧!”
此时,小年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一只狼,立即惊呼道:“狼?这谁打的!”
玉山不满地说道:“你看这院子里还能有谁!”
杨大户听到小年的声音,又推门走出来喊道:“小年,你咋连夜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们仨在周掌柜那儿住上一晚,明儿白天再回来吗!”
小年的脸立时哭丧了起来。“老爷,我,我……,老爷,东三家子闹胡子了!”
“那咱的大洋呢!”
“在呢,老爷。我……我没敢进村,就跑回来了,都吓的半死了!”
“哎!”杨大户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这胡子闹得越来越欢了,我看呢,咱卧龙村也快不消停喽!”
一夜间,东三家子的一场兵匪之战,传遍远乡近村,原本这一带流窜的还都是些小股胡子草寇和半路打劫的棒子手。如今,却突然冒出一大股悍匪来,令周边百姓一片哗然。此时,正值民国十六年初。至此,这里开始六畜不安,匪患不断。
东三家子这一仗,是塔城县保安团花脸沟保安队组建后的首次与土匪接仗,并成功的捕获一名匪首。
提起保安团,这是一支民国时期组建起来的地方武装,是作为警察力量的重要补充而设立的。
1914年,北洋政府就曾颁布《地方保安团条例》。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兵散则为匪,匪招安为兵,兵匪同流,加上地方恶势力拉帮结派,形成官、军、绅、匪交织的恶势力。
为保一方平安,民国六年(1917)年,宁古塔成立了保安团,由各乡人民编练组成,下设四个正队和一个游击马队、一个游击步兵正队,一共六百多人。
此后,保安团又在几个重点乡镇建立了保安队。
而此次花脸沟保安队偶遇土匪,可是,让保安队副队长马德江没有想到的是,此股土匪十分了得,全部走马快枪,彪悍善战。
不过,土匪并不恋战,刚一交火就闪马而去。
可笑的是,当保安队一无所获,返回东三家子村时,一名土匪因顿生淫念,独自窜到一家农户找乐子,保安队前后围堵,经过一番枪战后,终于活捉了这名土匪,这让正郁郁不乐苦于空手而返的马德江十分得意,立即带人返回保安队向队长庞龙请功。
花脸沟保安队坐落在花脸沟村子的一头。庭院只有一间正房和两间厢房,不过四面高高的院墙和两扇黑漆大门,倒还显得壁垒森严。
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支马灯吊在房梁上,火苗时明时暗地跳动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土匪裸露着上半身,被紧缚在十字架上。
一条皮鞭正“叭……叭……”的一下又一下,猛力地抽打在他的身体上。伴着低沉的痛吟,在皮鞭掠过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急促的喘息声伴着痛苦的呻吟和鞭子掠过肉体的声音时断时续,在夜空中回荡……
保安队队长庞龙,倚在办公室的桌子里头,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桌子上的几颗黄橙橙的子弹。清瘦的面容现着几许焦虑,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但从他的神态中却透着一种成熟和果敢。
听着院子里不断传来的鞭声和呻吟声,让他眉头紧锁,一脸的阴云。
庞龙的弟弟叫庞虎,此时他正坐在小火炕上,双手堵着两耳,面无表情地不住嘴的念道着。
可声声惨叫还是不时传入他的耳朵里,令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口里的念道声也越加大了起来。
“你多我多,多了朋友才算多,你少我少,少了兄弟才算少……”
“你丢我丢,丢了心肝才算丢,你找我找,找到孩子才算找……”
庞虎今年刚满十八岁,原本跟父母哭着闹着要赶去奉天城,去找在东北军当上尉连长的哥哥庞龙当兵吃军饷去。
庞虎是个天性胆小,身体单薄的孩子,父母因此坚决反对。可就在此时,哥哥突然退役回乡,也正赶上县里保安团招兵,一个上尉连长,那可是个宝贝,毕竟是干正规军的,人也彪悍而精明,便被县里招入保安团,不久便被任了花脸沟保安队长,庞虎又哭着闹着要跟着哥哥去保安团,最后父母只好答应,便被庞龙带在了身边。
听着土匪撕心裂肺的呻吟声,庞虎已是闻声色变,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哪见过这阵仗,他只能大声叨咕着掩饰心里的恐惧。
“你哭我哭,哭掉叠肚才算哭,你笑我笑,笑掉下巴才算笑……”嘴里念的声音是越来越大了。
一双脚拖沓地踩着积雪来到门前,重重地在地上跺了跺。
庞龙抬起头看向房门口,气恼地冲弟弟庞虎喊道:“行了,别嘚咕了!”
庞虎抬起头,向门外看了看,慢慢拿下堵着耳朵上的手,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向屋外道:“不叫了?”
“叫唤两声就害怕了,今后别再跟着我,回家去吧!”庞龙没好气地怒道。
“我就在这儿呆着,偏不走!”庞虎向哥哥做了个鬼脸,反驳道。
保安队副队长马德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望着庞龙卡巴卡巴眼睛,满是胡须的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
庞龙目光如炬的盯着马德江喊道。“说话呀!”
马德江抓了抓后脑勺。“他……他妈的就是不说!”
“我让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