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收拾情绪,叹息一声,又从屋里搬出另外一架琴。孙洙抹掉泪水,坐于筝前,前行调琴,起弦轻拨,依然弹得很好。
自此,周星对孙洙便有了些许懈怠,眼神也变得复杂。虽然接孙洙的重任落到了方言的身上,但孙洙对周星依然如故。可能她觉得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待,对她还多了一份愧疚。
又过了几个月,是新年。方言想带周星回老家,周星如以前的那般拒絶了。理由一样,她不喜热闹,她与春节从来也不相宜。当然,她也不会回她的家。她与周家好像真的跟她说的那样,彻底决裂了,没有修复的可能。
方言一个人回了家。父母问他为什么不结婚呢?她陪他都两年多了。他们提醒儿子,这种事情,他做为男人应该先开口,难不成还要女孩子问他?一语提醒梦中人,是呀,她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难道他自己在犹豫?不,不,他不能容许!
回去以后的方言,在第一个月明之夜,对周星提出了结婚的要求。周星也应了,但听到方言说起婚礼的事,她却表态,不用举行婚礼,那都是虚的。有真情不必婚礼照样真情,无真情才需婚礼装点真情。她不需要装点的真情。再说,所有喜庆和热闹,都与她无关。在这样的场合,她只想落泪。
方言愣了,无言以对。他想,她是真的性子冷才如此呢?还是因他们的经济状况堪忧才如此的呢?或者兼而有之吧。于是,他对她动情的表示,不办也好,到时,他富贵了,就送她一场旷世婚礼。
到了两人定好的日子,他们就到民政局领了证。然后到蛋糕店定了一个结婚蛋糕。蛋糕师倒是很有创意,本来准备了两个小人分立蛋糕两端,之间用红色奶线相牵,喻千里姻缘一线牵之意。可是不知怎的,在做时手一抖,奶油红线就断了。蛋糕师很是尴尬,说愿意给他们重做。可是她表示,不必,她不信这个。他见她如此,心中不免也不免有些不安,她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有些生气?他看着蛋糕师,到底最后蛋糕师灵机一动,在断处打了一个结,算是有些补救。
新婚之夜,他似乎也没太激动。两人月下合琴,享用蛋糕,似乎有些浪漫的意味。可是,在他觉得自己主动,到他们的新房在靠近她时,又感到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转眼五年多过去,孙洙十七岁了,身姿婀娜,颜色卓绝,举步娉婷,琴艺小成,初现天才少女之魅力。这时候,周星总是若有所思望着她。
琴行本来发展情势良好的,可方言在一年间盲目增加投资,再次使琴行陷入困境。后来周平搅了进来,周星愤然出走,她带走了一架古筝,留给了孙洙一架。
她留给孙洙的,其实就是她以前受到惊吓的那架。几年过去,它还是有一种森然的气息,但血腥味淡了不少。但是,它的音质,的确又比一般的不知高出几许。孙洙对那架古筝,虽然还是有些惊惧,但她没像小时那样害怕得流泪。但孙洙也没舍得长弹,她只是珍藏了。但是,在此次演奏会上,她为了获得最佳演奏效果,终于启用了那架古筝。她用此筝与方言合奏,获得了突破性的成功。
方言本来以为,他自己一直在怀念周星,但是,在召唤时却唤出了掩埋心底的爱。但他比孙洙大了十三岁,年龄的差距让他失去了自信。当然,他的婚姻,才是他更大的障碍。
在孙洙走后,他在病中的这段时间,他决定去找周星。他想清楚了,假如她还愿意,他也就与她相守此生;假如她不愿,那就解除婚姻,给对方自由。从此男婚女嫁,各自相安。
他康复之后,就转了早已停业的琴行,卖掉房子,独自踏上了江南的旅途。他想去看看,她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到了周星的家乡。那是个宛如水墨画的南方城市。山色空蒙,水色含烟,像极了周星的气质。
但是,他打听周家时,总有人对他侧目。等他到了周家的大门,竟被拒之门外。被告知周家不接待外客。他不甘心,就住在附近的旅馆,时常去她家门口转悠。他甚至拿出结婚证以证实自己的身份。可是是看门人都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后来,他在旅馆的时候,有个少年来找他。他自称是周星的弟弟。他没有怀疑他。回为少年,很是清秀,眉眼间的确跟周星相像。少年偷偷告诉他,他的姐姐,的确在前几日,用物流托运到了他家家传的两架古筝。可是人,却从未回来。从托运的地址来看,她就在他的城市!应该没有离开过。他找她,怕是找错了方向。但她一直有病,而且她的病发展很快,怕是拖不过这两年了!
她有病?她什么病?他似乎从未与他提起过。他倏然一惊,就赶快回来了。他忽然想起,周星送给孙洙的古筝,一直在琴行那间琴室。可是他收拾琴行时,好像已经不在了。现在那古筝被她送回家中。而她的人,应该就是在这个城也许从未离开。现在她病了,可是,她到底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