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一下子联想到古代那些医生知道某些大人物的秘密后，被杀人灭口的桥段，顿时感觉头大。

孟显正见他不回话，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担忧什么，不禁哑然失笑，兀自说道：“我看到了已经故去多年的老母亲，还有形同陌路的兄弟姐妹。我这一生无愧于祖国，无愧于人民，可愧对家人啊！”

听到这里，李进才明白孟显正是想要找个人倾诉，而不是准备鸟尽弓藏，顿时松了口气。“难道孟书记在画上，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之前看过这幅钟馗图的人，只是看到画上的人物活过来，可没见过别的景象。

听孟显正说在画上见到了自己已故多年的老母亲，他顿时感到惊奇万分。

“是啊！”

孟显正点了点头，神情陷入回忆道：“我也是从穷苦泥潭里爬出来的，家里有五个兄弟姐妹，由于父亲去得早，是母亲拉扯着我们几个长大。”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身上的衣裳也是打满了补丁，哥哥穿不了后给弟弟穿，一年也买不上一件新衣裳。”

“而我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因为我学习成绩好，老母亲怕我在学校被人看不起，每次买新衣裳都是按照我的个子买。”

“对此，兄弟姐妹几个没有任何怨言，还每天外出干活挣工分，支持我读书。”

“好在我不负众望，考上了好大学。”

“也是在那一年，积劳成疾的老母亲倒下了，当时我们兄妹几个跪在病床前，聆听了老母亲弥留之际的交待。”

“老母亲说老孟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种子，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学业，又交待其他兄妹几个支持我继续读下去。同时，又让我以后出息了，不要忘记兄弟姐妹的恩情。”

“老母亲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忘，最终却还是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期望。”

“我的仕途走得很顺，本应该是鸡犬升天的，然而我却与兄妹几个走到形同陌路这一步。在他们眼中，我或许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吧。”

“自从走上仕途，我越发看清楚了咱们国家的孱弱，越发体会到贫苦大众的艰难。那时我便有个志向，要为国家的崛起尽一分绵薄之力，所以必须要做一个好官。”

“然而这好官不好做，家人遇到难事了找我帮忙，我不敢帮，因为这口子不敢开啊。”

“长此以往，我发现我身边没了亲人，偶尔聚一聚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些事情长年压在我心底，有时候甚至会让我感到喘不过气来，也会经常质问自己，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孟显正自顾自说着，虎目中几度无声落泪。

李进静静的听着这些压在孟显正心中的事情，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

忠孝不能两全，道理几乎所有人都懂，若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未必能够包容和理解。

如果李进是孟显正的兄弟姐妹，也会想不通，辛辛苦苦把人供出来，有出息了，结果自己遇到点事情也帮不上忙，不心生怨愤才怪了。

如果站在旁人的角度，李进肯定是支持孟显正，毕竟他坚持的是大义。

这个国家，非常需要孟显正这样的官。

所以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能做的只是当一个倾听者。

孟显正的人生阅历比李进要丰富太多，自然不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不过是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又恰好有这么一个合适的听众，于是敞开心扉说了点心里话，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