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远掀开木板，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缸香酒。

猩红的液体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如宝石般瑰丽的光泽，漂亮的颜色与诱人的气味不像是由腥恶的鲜血粹取而成，倒更像是用哪国名贵的原料，经过数百年的沉淀、积累加上无数工艺才酿造而出。

酒缸背面贴着两张纸，千远伸手揭下，两张纸上都写满了字。

其中一张纸，字迹工整秀丽，纸张看起来很新，内容都是些和晚会有关的事项。主要记录了晚会在几点开始，需要多少瓶酒和多少盘烤肉，食物都要在几点前送到哪个位置……

千远扫了一遍没发现有用信息，直接将这张纸抛弃，看往下一张。

另一张纸的字迹也很工整，回折提勾之间笔锋苍劲有力，明显与上一张纸出自不同人之手。纸面陈旧泛黄，边缘打着卷，瞧起来已粘贴有些年头；密密麻麻的字体被点点水凌晕开，大部分内容，都已看不太清了。

千远把纸张对准灯泡，眯起眼睛，努力从中辨析出几个字。

……书……魔法……献祭……回流……

“吼——！”

听见吼声，千远放下手中的纸张，回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一眼浑身伤痕、但身躯体仍算完整的断掌厨师兔：“自己找位置坐。”

断掌厨师兔“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哥、大哥，您……您叫我来干啥啊？”

千远平静回答：“聊聊。”

厨师兔：“……”

厨师兔欲哭无泪：“聊、聊什么？”

“这个。”千远摇摇手中的纸，“是谁的？”

厨师兔害怕地吞一口唾沫：“我们、我们这些厨师，除了老大，谁都不认字……会写字的，那就只有经常来我们这串门的那个什么蒙纳……反正就是森林代理者之一。”

千远点头，抬脚踢了下还在工作的机器，在厨师兔惊恐的目光下又问：“这个东西，哪来的？”

“也是、那位森林代理者送来的……”

“知道用它做出来的东西都有什么效果吗？”

“……”

见厨师兔不回答，千远再次平静地点点头：“你知道。”

顿了顿，他说：“你们都被森林诅咒，受到了森林的惩罚，身体的异变随时间积累会不断加深，理智也会逐渐丢失，退化为彻底的野兽。”

“！”厨师兔错愕地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千远用刀指着酒缸：“喝。”

厨师兔哆哆嗦嗦地凑过去，闭上眼，猛地把头扎进酒水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噗咳咳……！”

厨师兔咳嗽着，身体像充了气的气球一般，开始猛地膨胀，眨眼间便胀大为了原来的三倍，脑袋几乎要顶破屋顶！

它身体的绒毛逐渐稀疏，长长的兔耳收短，牙齿变得尖长，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兔子掺夹着其他动物基因的异变种。

『卧槽！异变了？？？』

『不，看起来不像』

和畸变的兔子们不一样，它的外皮发生了变化；和异变的兔子们也不一样，它并没有长出獠牙失去理智，情绪也平稳的很。

千远接着说：“生肉会加剧你们身体的异化，理智的丧失；熟肉则可以恢复你们的理智，减轻你们的异化程度，但无法消除你们的痛苦；酒液在此基础上孕育而生，用来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暂时的转化，变为‘兔子’之外的生物，从而暂且减轻惩罚所带来的疼痛……”

森林里生活的动物都是“兔子”，森林的惩罚也是针对森林里犯事的兔子。失去了“兔子”这层身份，惩罚便会失效很多，带来的痛苦也不会那么强烈。

而千远认为酒是“转化”身份而非异变，主要是因为，在享用正餐时，那些兔子跟他们一起，都饮用了酒。

熟肉每年只能吃到一次，对被惩罚的兔子们有着莫大的用处。既然它能减轻异化程度，那与之相配的酒，就不可能是加深异化程度，不然两者相冲，熟肉会失去它原本的效用。

而正餐期间喝酒的兔子之所以没有像厨师兔一样发生剧烈身体变化，千远猜测，应该是与它们饮用的量有关。

那群兔子喝酒的时候都是用酒杯托着，一点一点地喝，不像厨师兔，抱着酒缸就哐哐炫了几大口。

“兔子从不吃肉，但可以喝酒。”

“酒相当于中转器……你们借助酒，让转化身份的‘兔子’吃下生肉，从而培育出异变兔种归为己用；那些转化了身份但没吃生肉的‘兔子’，则会被当做食物，与我们这些外来的客人一同端上餐桌；或者留下，送到这酿酒室来，成为新的、制造酒液所需的原料……”

这样也顺便能解释，为什么饿死的兔子被做成食物后，分量依旧够吃。

“当然，这些食物属于森林，原本效果都只对你们被惩罚了的兔子有效，对我们这些外面而来的客人，我猜，作用应该恰恰相反。”

“吃下熟肉的人会失去理智，身体异化；喝下酒液的人身份会逐渐往兔子靠近，用于……所谓的，献祭？”

千远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平淡冰冷，却仿佛能灼烧灵魂。

他看着已经完全愣住的厨师兔，出声询问：“我说的这些，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