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微笑等候着的女侍小姐姐，又看看托脸眯眼的克劳狄大团长，他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给我……来杯水吧。”

“……”女侍小姐姐的笑容不变，亮出记写板。

楚楠叹了口气，拿出冒险者卡片，一刷。

余额-3000。

清账后女侍小姐姐径直回了吧台，楚楠有些心疼地搓搓自己的冒险者卡片——昨天从那个冒险者那里得来的现金他留在屋里没带出来，现在……现在说实话也没什么要做的，毕竟天上还在下雨，一般这个时候灰城的大家伙儿也基本都只会来到公会喝酒吹牛，瞧着一片人声沸腾。

窗外雨雾渐浓。

“你那把矮人短剑是之前和克罗格一起的任务中捡到的战利品吧？”克劳狄突然问。

“嗯。”楚楠没掩饰，大方地点点头。

从那天回来起他就一直带着这把剑，克罗格的称号又是‘无剑的’，以这贵族公子哥的眼力怎么也不可能被他的借口骗倒，倒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承认，瞧这家伙感兴趣的眼神。

楚楠叹了口气，顺着意思解开钢扣：“你要看看吗？”

“恭敬不如从命。”克劳狄微笑。

双手扶起剑鞘，微微颔首，闭目。

他对这把剑与楚楠给予了最大的礼仪。

睁开眼睛，弹开剑格，剑身流水般干净清澈的大马士革纹路跃入那双幽深的眼眸，这个金发黑眼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柄矮人的精工，指尖划过那些倾泻的钢纹，点点头，最后目光停留在剑格上的铭文。

“【警醒源于长剑，坚定源于内心】。”他轻声说。

“你懂矮人文？”楚楠伸着脖子问。

“这不是矮人语。”克劳狄笑着说，他阖鞘，双手将长剑递还于楚楠。

楚楠双手接过，捧着剑鞘，颇有仪式感地将它复至腰间，重新抬起头等待着他解释。

“这是龙语。”克劳狄扭头看向吧台，正在调制饮品的女侍小姐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这俊美的贵公子微微一笑，这帅逼也微笑着眨眨眼。

楚楠先生表情抽搐了一下，他就像是只路过的跳犬，不知怎么地就被人踹了一脚。

可恶！长得帅真好啊真好啊真好啊！

“在神皇降临，解放这世界的一切之前，这世上唯一的通用语就是龙语，那些早于我们祖先到来这世界的人类，现在仍然忠于诸神而居住在沙漠的游牧人，矮人，那些怪物，他们最初都是龙的奴隶。”克劳狄慢慢地说，他看着楚楠的反应。

“我读到过这些。”楚楠说。

“《征服史》是吧？”克劳狄微笑：

“有空你可以去多读些别的，《征服史》这本书，比起历史书其实更像是传教用的宣传册子，里面大半内容都是在赞美神皇，我推荐你去读《帝王列传》，《帝国的7000年》，还有《我们的世界》一到七册来了解，灰城的图书馆就有。”

“但是对帝国的大多数民众基本也就读过一本《征服史》而已。”他压低声音：“这里的大多数冒险者也是。”

“我们和精灵的三十年战争影响两代人，战争三十年中的大多数年轻人通常都只被教导过通用语和最简单的历史，《征服史》也是在那段时间被最大量印刷分发的，那些详细的书本反而成了被摒弃的教材；

现在帝国的年轻人甚至开始认同起‘异形驱逐派’的那些鬼话了，你说疯不疯，他们当自己是谁？古龙？回到帝国建立前我们全都是被屠杀的奴隶！”克劳狄鄙夷地冷笑。

“……”楚楠不太好评价，只好沉默。

“说回之前的话题。”克劳狄摇摇头：“矮人和人类不同，他们最初便是由这世界原生神明创造的种族，他们诞生的目的就是被古龙奴役，他们也从来不允许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在使用龙文龙语的过程中慢慢演变出了自己的文化与习俗，当然、”

克劳狄耸耸肩：“古龙被驱逐的现在，他们同时说两种语言，龙语和通用语，甚至还在群山间开办了自己的大学，哈德里安三世和矮人建立友好条约后，每年都有学者去矮人们的大学进修龙语和历史。”

“是这样啊。”楚楠点点头，他低头抚摸自己的aibo剑，抬起头：“那你知道这把剑的铸造者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100个矮人中就有一位铁匠，剩下的不是矿工就是工头和士兵，剩下10个，其中8个是神神叨叨的龙语法师，一个是酒馆老板，一个是怀念古龙时代的傻逼。”克劳狄自负地微笑。

他翘起二郎腿，看着款款走近的女侍小姐姐，礼貌地露出笑容，从她手中接过饮品，乘机偷偷摸了一把女侍光洁的手掌，两人调笑着打趣儿。

楚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女侍小姐姐走开，楚楠看着轻摇酒杯的克劳狄。

“你不是只爱B95炸弹欧派的白丝大姐姐吗？”他冷冷地问。

“确实如此。”克劳狄点点头，没有否认，他缓缓地摇晃、混合这一杯烈酒、糖浆、果汁、水果碎末、冰块的混合饮品，看着那些繁绚的色彩在杯中旋转，清澈如夏夜的净空。

满足地赞叹，浅浅地呷下酒水，发出舒畅的惊呼。

感受着甜蜜而冰冷的火焰烧过喉咙，辛辣的畅快一直滑落到身体深处，他闭上眼睛，美美地回味着刚刚一瞬地刺激。

“我很早就想这样试试了。”呼出在口中挥发的酒精，克劳狄满意地咂咂嘴。

辛辣的甜味让楚楠眯眯眼睛，瞧着他的反应，B95公子哥儿畅快地大笑起来，摇晃酒杯，再次饮下一口。

将酒水含在口中，克劳狄闭着眼睛，用舌苔一层层分辨着饮品丰富的层次，直到冰麻了舌头才不满地咽下，满足地轻呼，他看起真是喜欢这杯甜蜜的冰酒，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在酒面上的倒影。

“我很早就想这样试试了。”他重复了一遍。

“只是平时我一直都被女孩子们包围，兴许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大男子思想？我从来没在她们面前点过甜品，每天都是烈酒烈酒烈酒烈酒。”沉默了一瞬，克劳狄抬起头，冷酷而舒畅地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想就这样把我喝死好榨干我的遗产！”

“……”楚楠挑挑眉：“我还以为你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呢。”

“谁说我不是？”克劳狄哈哈大笑起来：“可不要把我的抱怨当成厌恶了啊，楚楠，我确实很享受这样快乐的生活，只是我的肝有点不答应啊！”

“如果不是我等级这样高，我早就死了。”

“或是死在床上，或是死在酒杯里，或是死在床上的酒杯里！”他捏捏下巴，仰着头，以一种睥睨的气势看着对席的楚楠。

他这是……醉了吗？

楚楠分不清。

“说回之前的话题……我们说到哪儿了？”他犹豫了一下，捏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我们……说到哪儿了来着？

“喔喔喔，对了，想起来了，‘无剑的’克罗格。”克劳狄拍拍额头，竖起食指：“他正在找你。”

“克罗格先生在找我？”楚楠一愣。

“对，他现在就在你身后。”克劳狄点点头，仰头饮尽了这一杯酒。

突然，冒险者公会大门敞开，那些之前环绕在克劳狄身边的大姐姐们尖叫欢呼着涌了进来，她们一眼就瞧见了这个正在品酒的公子哥儿，胸脯嘭嘭跳动着向这边跑来。

B95炸弹欧派白丝大团长也欢呼一声，对楚楠甩个眼色，把酒杯留在桌上，向着女孩子们的方向迎了过去，这个奇怪的冒险团便又甩着花瓣欢笑着离开了冒险者公会，那条玫瑰花道重新延伸进屋外的雨雾中。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楚楠叹了口气，回过身。

正如克劳狄所说，‘无剑的’克罗格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坐席上默默观察着这边的情况，他的手中同样捏着一杯饮料。

注意到楚楠的视线。

克罗格举起酒杯，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