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酒过半酣,吴谨侗也被两位兄弟埋怨了一通,他忽而肃容道:“你二人皆以为如此?我只是失了三山十三峰人心?”
“嗯?”二人皆是面色有异,便竖耳听着自家兄弟一一道来。
那吴谨侗却是掰着手指道:“我且问你二人,我当是为谁赴险?去招得三山十三峰好手下山,便被那玄冥二子杀了一通?”
“可不就是你那落龙城府境王知府?”闫裕嗤笑道“其人不过一只知允吸民脂民膏的无能之辈,为他做事还能落得个好?”
迟钧也是点头,“那衙门朝南开,自古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谨侗兄以为能傍上王知府便是错了。”
“谬也!谬也!”吴谨侗却是面有得意之色,拍案大笑不已,“我岂是看不出那王知府深浅?岂是不知门派立足根基之所在?”
二人心中生奇,倒也都是知道吴谨侗却是在卖关子,便不由得追问道:“快快说来,如此是何故?”
“你二人啊,当真是不懂得天下大势啊”吴谨侗借着醉意指点起来,“你们且说,当今天下谁为主?”
“当今圣上?”闫裕疑惑道:“这又跟你所掌尺木山有何干系,你可别开涮我二人,若是傍上当今圣上,你又如何还会被人抽冷子一长凳抽在身上?”
迟钧不由得笑了起来,吴谨侗脸上憋得通红,敲了敲桌子道:“彼此都是差不离十,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我自是拿你二人当自家兄弟,才将此言相告!”吴谨侗肃声道:“你二人皆是只守着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可不明天下大势,如何得意存身?你且说那姓阳的蠢货是如何死的?还不就是不明大势所在,非要逆势而行,螳臂当车而已。”
“还请详告”
“圣上自闭于宫闱之间,如何还能掌得天下大势。当今大夏天下,乃是九千岁说了算的!”
吴谨侗探头低声道:“九千岁在朝堂之上便驭有五虎,那些个大臣早已经是式微,九千岁将朝廷上收拾妥当,便也无需太多时日矣我且问你,当九千岁把朝堂上的所谓个六君子尽皆收拾后,其人的双眼会转向何方?”
迟钧“噫”了一声,猜测道:“莫不是就转到了这武林之间?”
“是极!”吴谨侗拊掌笑道:“那六彪十狗,当是虚设不成?”
“这倒是难说吧”闫裕皱眉疑惑道:“五虎卧朝堂、六彪着黑衣、八狼守宫闱、九子伴身侧、十狗掌东厂如此皆是应有之意。”
吴谨侗便笑,放声大笑,指着闫裕道:“十三孙何处去?十三孙身居何处?”
“江湖武林”
“便正是如此!”吴谨言收敛了神色,便是道:“近年,九千岁招揽了有江湖间大派十三处,被天下人唤之为十三孙。常人只是嘲笑那十三个门派掌门为虎作伥,甘愿向一阉人低头俯首,作孙折辈但我却早已看出来,这十三处门派的掌门可都是些聪明绝顶之人,这决断做得更加是妙哉!”
“你们且想来,那十三处门派,可不就是钉在江湖中的钉子?钉子平白不会埋在彼处,若不是为留待日后使唤,平白埋这劳什子钉子?我便猜测,只待九千岁料理了朝堂后,腾出手来可不就要对这些所谓的武林侠义之士落刀子了?”
“是故我不惜血本,虽是几次被那王知府当作刀子使,但一直都甘之如饴,你们以为如何?”
吴谨侗面有自得之色,漏风的嘴张张合合,“十九州江湖武林,如此一大摊子,纵是九千岁威势赫赫,他也必不可与所有人为敌。纵观那手段无非也是拉一批打一批,我便是处处亲近官府,你说日后板子落下来,我是哪一批?我尺木山当是哪一批?是被拉着,还是挨着板子?”
迟钧、闫裕二人听完,只觉得震耳发聩,一时愣在远处,不知作何表情。
吴谨侗见这两位兄弟尽皆无言,心中更加得意,便笑道:“如我来观,九千岁理顺朝堂不过也就是这年间功夫且宁州盟主新丧,依据老相定下规矩,盟主人选虽是自推自选,但却也要在朝堂上走得那番形式自规矩定下至今,朝堂都未曾有几多阻拦,纵然有些盟主不为朝堂所喜,为不坏了这官方的武林盟主制度,也是捏着鼻子应下。”
“但以往毕竟是以往,而今是而今此厢我且把话落在这儿,此番年末盟主遴选,若不称九千岁之意,定然便一直放置搁浅,纵然盟主强硬走马上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这坑等到什么时候呢?便是须等到九千岁抽出手来,便将这处坑填上,如此先占了宁州武林盟主,可不就得了先手之势?”
“而人选如何?宁州盟主自然是在宁州人士中遴选,这期间谁最能称九千岁之意?你们且说我这般听从使唤,又是早早投了九千岁,日后朝廷钦定盟主,愚兄我如何得不了一个宁州武林盟主来当当?”
迟钧、闫裕二人乃是口干舌燥,当下心中尽皆是佩服不已。
吴谨侗其人,确是有几分眼光,其人对大势所观,亦是差不离十。但他自也不是聪明绝顶之人,许多比他更处于武林顶层的人物,许多中原的名山大派掌门其实毫无此等卓著远视?阳杰其人身为一州盟主,他便是当真是连这份隐动的风雷之势都不明白?
非是如此矣,只是虽然当今大势所趋,九千岁必将料理江湖武林。但总有人顺涛而下不顾廉耻却也总有人逆流而上倔骨而行。
他所勘破的不过如是,更多人早些便洞察此事,不顾颜面者有如十三孙门派,早早便投了九千岁日后只等喝那头啖汤也有人为义负重而行,他们岂是不知大势不可抵?只是纵然如此,总有些侠义之辈愿向死而生。
江湖之魅力,便正在于这后者,纵是身死,自也是侠骨流芳,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