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魁没胆子挖黑色产业的墙角,而是选择打明牌的方式——当中介,玩合作共赢,吃点信息差。
比如当他评估公司某个拐卖人口卖的便宜时,他就加价联系以前认识的下游人贩子,直接吃差价。
如此低买高卖的方式,不仅令大魁大大解放自己的生产力,杜绝了亲自运输的风险。
而且,还让他玩出了炒股的快感,逐渐上瘾。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大魁慵懒的躺在一处躺椅上,晒着太阳,随口吟了两句短视频里看来的古诗。
冬日里的暖阳,将整个焚尸区的小院照得金灿灿的。
有钱有闲!
大魁感觉这才是生活的真谛,特别是看了几本修仙小说上头后,他更是觉得红尘俗世,不过蚁穴蜂衙,必须及时行乐。
而要想满足他声色犬马的生活,他自认为就得加大力度,持续搞他的犯罪事业。
叮叮叮!
一阵清脆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大魁的思绪翩翩。
“又有人送货来了?”
大魁抬头看了看日头,心道大白天的,生意这么火爆?
“不是!”
前台小姐姐收起平日里的夹子音,咽了咽唾沫道:
“对面两家拳馆打起来了,上百人的持械斗殴,像拍大片一样。”
大魁愣几秒,心下一阵狂跳!
这是入职培训时,团伙里就特意交待过的,门口的一家泰拳馆,一家散打馆既是老板生意的武力保障,又是火葬场的暗哨。
只要他们两家一群殴,就是在向火葬场发出预警信号。
然后,他们各个部门该收拾干净的,就赶紧收拾赶紧,该转移的就立马转移。
反正不能留下马脚!
大魁的老板自认为现在是法制社会,只要警方没有掌握确凿证据,自己就有空间继续找关系斡旋。
反正大魁的老板黑产摊子铺的比较大,什么赌场、催收公司、拆迁公司什么的,处处需要打手。
而这些打手以前是去各个散打培训的地方挖,现在就干脆自己开馆培养了。
而且,这两处场馆既可以当自己马仔的轮训基地,又可以平时对外营业,割一割小白的韭菜,何乐而不为呢?
但眼下这种预警方式,就像防弹衣,你希望它能起作用,又害怕它派上用场。
毕竟,一旦它用上时,就说明危险已经来临了。
此时的大魁就是如此的心情复杂,他没想到自己的事业刚刚迎来春天,眼看就要被掐灭了。
带着满是不甘和无奈,大魁站起身来,准备先撤再说。
虽说老板一再画饼,只要处理及时,警方不会查出什么证据的。
但大魁凭借多年的生活经验,总觉得一旦引起警方注意,就像被猫发现的老鼠洞,完犊子是迟早的事儿!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幸好自己对于跑路这种事,早有预案,后备箱里长期储备着两箱矿泉水,两箱罐头。
而且油箱也是常年加满的,另外后备箱里也储备了一桶汽油。
幸好没到下班时间,自己没去夜店啊!
不然,喝了酒,还怎么上路?
总不能跑路,还找个代驾吧?
想到这里,大魁打定主意,转身去了卖骨灰盒的柜台。
……
“老王,你先去拉电闸!免得有人狗急跳墙!”
苏锐有些窝火的进入火葬场,他没想到搞个大排查,还能遇上聚众斗殴。
幸好他这次将整个大队都拉了出来,现场留了两个中队配合派出所的人处置,自己带着一中队的人快速通过。
不然自己这边的警力,非被拖住不可!
“省厅刑侦总队执行公务,靠墙站好!”
苏锐见到一人身披明晃晃的道袍,抱着骨灰盒,边走边撒纸钱,当即大喝一声,指示两名刑警上前盘查。
闻言,大魁脑神经绷直,理了理从卖骨灰盒的柜台上顺来的做法事道袍,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后,方才缓缓解释道:
“你们别误会,我只是帮人代领骨灰盒,做场法事超度。”
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他只是想学习刑满释放人员的犯罪经验,并不代表他想进去进修。
特别是大魁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过,一旦进去连放风的时间都是弥足珍贵的,哪像现在,还能悠闲的晒晒太阳?!
“做法事超度?”
苏锐打量了一眼大魁,随即目光下移,眼神停留到了骨灰盒上:
“你是这家火葬场的员工吗?”
“不是!不是!”
大魁连连摆手,起脚欲走。
“站住!我还没问完呢!”
苏锐背着手来回渡步,眼神依旧没有离开骨灰盒:
“你那盒子里装的是骨灰?有死亡证明吗?”
死亡证明?
大魁脑子嗡的一声,顿感头大。
这盒子里的骨灰是他随意从锅炉里铲的散落骨灰,哪有什么死亡证明啊?
再说了,他这里本来就是黑产毁尸灭迹的地方,谁会给处理的尸体开什么死亡证明啊?
那玩意儿,他压根就没见过。
沉默数秒,大魁试图狡辩道:
“我就是一做法事的师傅,别人叫我代领骨灰盒,我就来了,别的什么手续之类的,我也不太懂。”
听着大魁的解释,苏锐皱了皱眉,虽说这里的火葬场是私立的,但也不可能这么不正规吧?
随即,他当场将大魁列入排查对象,面色严肃道:
“请您配合,将袖子挽起来。”
一听这话,大魁有些不知所措的依言照做了。
虽说他不知道警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只要不继续深究死亡证明的事儿,他觉得情况还是值得乐观的。
“苏大,有红斑!”
旁边一名刑警如获至宝,还下意识的将手伸向后腰。
大魁见众警如临大敌的模样,赶紧争辩:
“警察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经常给人做法事,被香烛纸钱烫到,这不是难免的吗?
再说了,这里面不少锅炉工都有这伤痕,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苏大,警讯通拍过了,没案底。”
一刑警收起警讯通,转头汇报道。
瞬间气氛稍加缓和,大魁也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听道上的人说过警讯通,那玩意儿只要对着你一拍,你坐没坐过牢,有没有案底,是不是在逃人员,一览无余!
此刻的大魁甚至还对刚才用警讯通的刑警报以感激的微笑,对他刚才一边亮警官证,一边板着脸的盘问,顿时不再紧张了。
“你说这里不少人都有这种伤痕?”
王征眼神看向苏锐,请示道:
“苏大,要不我通知一下他们,把这里所有人集中到前院来,咱们再逐一甄别?”
苏锐点了点头,王征当即拿起对讲机指挥起来。
刚才盘查大魁时,除了留下两名刑警以外,其余人手已经撒进去了。
这会儿要是不出意外,这家规模不大的火葬场,应该是该控制的员工都已经控制到位了。
刷!
这时一名肩扛二级警督的老民警,摸出一画像,笑道:
“苏大,一会儿人员集中后,我正好拿这画像对比,看看厅里画像师的水平!”
说着,老民警还拿画像朝大魁脸旁凑了凑,似乎在做比对。
见状,大魁刚放慢的心跳,瞬间飙了起来!
这是有备而来啊!
连画像都带了,难道自己的事儿发了?
“老吴,用不着拿画像比对。”
苏锐笑着摇了摇头道:“您忘了,白银案的画像怎么样?事后对比,其实与嫌犯挺像的,可当时逐一比对时,看出来了吗?
所以说这玩意具有不稳定性,还挺主观,咱费那劲干嘛?”
说话间,苏锐掏出手机,一边划开屏幕,一边讲解道:
“现在是科技时代,咱们也要有点互联网思维,有刘怀江这个嫌犯在手,直接开视频,让看守所的同志做远程比对不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扎心!
当苏锐说出刘怀江三个字时,大魁就像接到入狱通知书似的,瞬间面如土色。
他甚至都有点想铤而走险了,可一看到几位刑警腰里鼓囊囊的,刚刚鼓起的胆气,瞬间又焉了下去。
他是贩人,不是贩毒!
应该够不上枪毙吧?
再加上当了一年多的锅炉工,最多就是一个协助毁灭尸体罪,可能会被多判,但还到不了死缓的程度吧?
怀揣着一丝侥幸,大魁听天由命的闭上了双眼,随后还贪婪的深吸了几口自由的空气。
没过多久,只听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报告政府!他就是教我当人贩子的师父……”
再次睁眼,大魁只见两双强有力的胳膊锁来,直接硬生生的将他顶到了墙上。
而苏锐趁着上背拷的功夫,冷着脸问道:
“姓名?工作单位?”
“大名陆平安,长眠火葬场的锅炉工。”
大魁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跑马灯似的,一边本能的回答警察的问话,一边想象自己出来的时候会老成什么样?
“锅炉工?不会是具体让你管焚尸炉吧?”
苏锐眉头紧锁,似乎感觉事情不简单。
眼看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大魁自认没啥好隐瞒的,于是敞敞亮亮的道:“就是负责焚尸炉,主要就烧烧尸体啥的,反正就是协助……
应该算不上主犯吧?我觉得我就是协助一下……”
“你烧的尸体,有死亡证明吗?就是具体身份信息!”
王征在旁,冷不丁的道。
当他见到大魁茫然的摇了摇头时,猛然将目光投向苏锐。
两人四目相对,当下意识到案子的不简单!
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案中案!
或许可以用这一个案子,将许多未破案子串并联起来。
察言观色,大魁瞬间眼里亮起希望。
他忽然意识到,老板冯杰不就是自己的减刑砝码吗?
一念至此,大魁唯恐被人抢先似的,赶紧大叫道:
“警官!警官!我有重要线索提供!
这家火葬场单单是一个人口贩卖的中转站,而且还是一处毁尸灭迹的地方!
实际控制人是冯老大……”
……
长眠火葬场。
随着大队武警和防暴队员的赶到,火葬场内和火葬场外都彻底安静了。
不管这些马仔们是练过散打还是泰拳,臂围多粗,卧推多猛?
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在催泪瓦斯的招呼下,在防爆盾与警棍整齐划一的威慑下。
什么江湖义气,什么义薄云天?
刹那间,全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各个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分列数排,由荷枪实弹的武警看押着,两手抱头蹲着,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不过,期间也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几个没摸清情况的民间商会正、副会长,也许是为了回报冯杰平日里的厚礼,取车赶到以后,还硬着头皮装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处火葬场每年给万木镇纳税多少?贡献了多少GDP?
带动了多少煤矿企业发展?
你们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不是蛮干吗?”
然而,身披高警大衣的曾强,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他们在寒风中聒噪,甚至连他们递来的几个拨通电话,都懒得去接。
目前这个私人火葬场的贩卖人口被转移了一多半,剩余的解救人口里也没发现两个女研究生的身影。
两名待解救的女研究生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谁还有心思搭理几个装腔作势的人?
况且,曾强一直觉得只要自己正常办案,并且能办成铁案,那就谁也不怕!
眼下最担心的是苏锐等人。
据苏锐电话里汇报,通过大魁的现场指认,有两个副总被拎起来突审了。
而据这两个副总交待,冯杰临时把人转移去了一处物流仓库。
现在苏锐已经带人赶过去了,能不能成功解救拐卖对象?
两名女研究生有没有被出售出去?
曾强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没底呢!
叮叮叮……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曾强忐忑不安的接通。
“曾总,冯杰抓到了,解救人口里也发现了两名女研究生。”
电话里苏锐爽朗的笑道:
“这家伙原本是打算待价而沽的,没想到反倒给我们争取了解决时间。
不过……”
忽然,苏锐话锋一转,瞥向一旁正被女警照料的两名儿童,面露犹豫之色:
“曾总,我们解救的这批拐卖对象里,有两操着京腔的小孩!
而且据冯杰交待,这里面还有事儿!
要不要向部里请示?”